“周娘娘會庇佑天下所有的孩子,讓他們在更好的家裡過上更好的生活。”
宋準腦海裡突然回響起娘娘廟裡那位老妪說的話,在更好的家裡過上更好的生活,初聽時他并未多想,聽了令狐朝說的,才知道原來是有這樣一層意思。
他又在紙上寫:“這些孩子的戶籍怎麼辦?戶籍文書不全,以後恐怕很難獨自生活。”
“是,但坊主說再不濟也可以留在織坊做工,總不會差到哪裡去。”
“不如趁着次安置那些孩子的機會,将娘娘廟的孩子的戶籍文書一并辦了,也算為她們做些什麼。”
令狐朝臉上閃過十分欣賞的神色:“好啊,稚言知道定高興壞了。诶,朝廷賜給你的宅子,要去看看嗎?離衙門還挺近的呢。”
宋準擺了擺手,在紙上寫道:“晚些時候。”
“也好,你現在好好休息,忙了多日,總歸能放松下來了。”令狐朝說着,從袖子裡拿出個話本遞給他,“給你解解悶兒吧,稚言十分挂念你,我讓信鴿給他送個信。”
夜裡,宋準随令狐朝一同去了吟蘭苑,令狐朝還是不讓他說話,教了他些鬼樊的手語,讓他打手語交流,宋準十分無奈,卻也隻能老老實實學。
前廳戲台上,柳晏正在上面唱曲兒呢,他似乎格外喜歡柳永,一連幾首都是他的詞,令狐朝微微側頭對宋準說:“稚言喜歡柳永的詞,給自己取名字也要随他的姓。”
宋準這才知道,為何當初柳晏說自己原本不姓柳,原來是因為這個。
唱完了最後一曲,柳晏才抱着琵琶從戲台子上下來,笑着朝他們二人跑過來:“惟衡!你可好些了?”
宋準點點頭,用令狐朝教的手語比劃:“隻是還不能說話。”
柳晏看了先是一驚,随後十分激動地笑起來:“哇,學得好快啊,我說他适合給鬼樊幹活兒吧,這要擱以前,得是最受樓主寵愛的孩子了。走吧,先回房去,這兒人多不好說話。”
他将琵琶遞給戲台邊上另一個姑娘,拽着令狐朝的袖子往後走,宋準緊随其後,穿過遊廊,這時庭中海棠花開得正好,在月光下粉白粉白的,甚是好看。
進了房裡,柳晏點上了幾盞燈,坐在了榻上,招手喚他們過來。
宋準拿出了令狐朝的記簿,将中午寫的安置那些孩子戶籍的事情拿給柳晏看,柳晏看完,十分難以置信地擡頭,兩行淚落了下來,他忙不疊伸手去擦。
“真的嗎惟衡。”他說。
宋準點點頭,在令狐朝身邊坐下,示意令狐朝跟他詳細說明,令狐朝便将他們中午所說的内容都一并說給了柳晏,又補充道:“惟衡現在有皇上的敕書,他能辦到的事情可就比從前要多上不少。”
柳晏笑了,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斷斷續續說:“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那時我以為…以為你們會責罰她們,我還……”
令狐朝遞給他一塊帕子:“好了,别哭了,這眼淚跟斷線珠子似的,妝都要花了。”
“花了便花了,這又沒有旁人。”柳晏擦着臉,吸了吸鼻子,“那明日我去一趟織坊,和坊主說一下這件事,把孩子們的戶籍都辦了。”
宋準微笑着看他,用手語比劃了個:“一切順利。”
後面的事情确實也一切順利,柳晏向坊主坦白了一切,告訴她們如今有縣尉幫助,可将那些孩子的戶籍交由官府去辦。
孤兒的戶籍辦下來,統一落在官府新成立的慈幼局之下,專門救助這些孤兒和貧苦人家無力養育的孩子,織坊坊主為每個孩子都做了衣裳,很多士人商人慷慨解囊,柳晏更是将自己攢的一半積蓄都捐了出去,讓孩子們上學。
提刑司的判決下來,三槐堂那幾個人牙子皆秋後問斬,審問出的那些買家也多半徒十年或流放,并沒收其财産,一時間,臨安城内百姓無不感慨宋縣尉辦案如神,有些說書人還将其奉為當代狄公,到處講着他的事迹。
消息傳得飛快,皇城裡也來了诏書,丞相李涉命宋準進京述職,即日啟程。
接到诏書的時候宋準還很是忐忑,他去問令狐朝:“李丞相是什麼樣的人啊,令狐兄可曾聽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