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屋裡幾人都相顧無言,宋準歎了口氣,打破了沉默:“大娘,您可說說您都知道些什麼?”
乳母望向宋準的方向,看到他和主簿的一身官服,情緒十分激動,想要下床跪拜,宋準立刻上前攔住她:“大娘,您身體不好,不必行禮,坐着回話就是。”
“好,好。”乳母靠在了床頭,說,“我家小姐少爺,從前都是定過親的,他們感情極好,少爺一向惜命,是斷斷不會自己跳河的。五年,隻再五年,他們二人就能完婚……咳咳咳!”
在邊上伺候的小姑娘立刻将水遞到乳母手中,她喝了幾口,才緩過來接着說:“少爺曾經給過我一個物件,要我替他保管……阿蘭,替娘取一下。”
原來這小姑娘是乳母的女兒,難怪瞧着眉眼有些相似。
阿蘭從櫃子裡取出一個小匣子,看着和林正則遺物裡的那個匣子是一樣的。
匣子打開,乳母将其遞到宋準面前,宋準看着裡面的東西,一個更小的木盒,一對玉镯,一封書信。
看到那個小木盒,宋準心裡就有了猜測,打開來,果不其然是一枚玉蟬。
他将那玉蟬拿出來,問乳母:“這些東西林正則是何時給您的?您可知道這玉蟬是作何用處的?”
乳母說:“也就是今年年初時,那會兒,少爺夜裡回來,把這些東西交給我,說今後有大用,叫我不要對任何人提起。這玉蟬,他說,是什麼的憑證。”
“您還知道些什麼,一并都說出來吧,此案事關重大,恐怕已經不光是關系你家小姐和少爺了。”宋準的表情有些凝重了,這玉蟬是柳晏之前所說的陽蟬,多半和官鹽走私有關。
乳母咳嗽兩聲,說:“少爺曾說,他若有一日失蹤了或是死了,小姐那兒存着他們二人的書信,若能找到那些書信,官府的人看了便知。這對玉镯他預備送給小姐的,隻可惜……”
“好,多謝。您好好養病,莫要太過憂思,此案官府會盡快破獲,不叫他們二人枉死。”
說完,宋準便叫沈铎帶着他們去沈文嫣的房中尋找乳母所說的書信,沈铎立刻應下,帶他們進了沈文嫣的房裡。
她的房中幹淨整齊,門上貼着的喜字還未來得及摘下,妝台上還有捆着的紅綢,那原本是要作為嫁妝之一擡去夫家的,出了那樣的事兒,隻得原封不動擡回來。
在房中翻找了好一會兒,最後是在書案上的紅木鎮紙裡找到的卷起藏着的書信。
那些書信皆是林正則的字迹,他們甚少在信上談情說愛,都是在說些詩詞歌賦,偶爾談論些政事和家中的生意,雖然沒有沈文嫣寄出的信,但她寫的内容,從林正則的回信裡都能猜出一二。
最近的幾封信裡,林正則說:“我不願你為我如此,為保全你,保全沈伯父和沈氏,即使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我已盡力周旋,家裡的事你放心,院中紅梅開花時,我回來見你。”
“他們或許不會放過我了,我會想辦法離開,别擔心,來往書信我皆已焚盡,他們不會找到我。你我終有重逢之日,莫為我傷懷,你與父親都要保重!”
每封信寥寥幾句話,信紙上多多少少都沾了些鹽漬,字迹卻非常工整秀氣,落款皆是“正則”二字,還畫朵五瓣梅花在側。
宋準大緻看完那些信,對沈铎說:“沈員外,這些信我們暫時帶走留作物證,待此案告破您可回衙門取回。”
“好,好。”沈铎答應着,又像想起來什麼似的,說,“縣尉,他們往來的書信有些不想讓旁人輕易看到的,會用鹽漬書寫,看起來是白紙,需要在火上炙烤才能讓字迹現形。這是我們鹽商常用的法子,希望能幫到縣尉。”
宋準一驚,立刻向他道謝,又問:“千金出嫁前有沒有留下遺書之類的書信交給您?或者跟您說過什麼話?”
沈铎回憶了片刻,有些不太确定地說:“她倒也沒說什麼特别的,就說在我房裡給我留了件她親手做的衣裳,那衣裳我也看了,沒什麼不一樣啊。”
“可否拿來給我看看?”宋準問。
“可以,請稍等片刻。”沈铎出去喚了個仆人,交代完了又再回來,環視了一圈女兒的房間,深深歎了口氣。
不多時,那仆人帶着一個箱子回來了,将那箱子打開,裡面是一件煙灰色暗雲紋的長衫,用料考究,精緻不逾矩,做工也是十分精細。
宋準将那衣裳拿出來細細查看,确實如沈铎所說沒什麼特别的,也沒有縫起來的夾層一類。
“這箱子也是千金一并留下的嗎?”宋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