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剛亮,宋準就起來收拾洗漱,昨夜重新熏的衣裳已經沒什麼怪味兒了,整理好衣冠,出去買了些吃食回來,令狐朝和柳晏也都醒了。
“醒了嗎?來吃些東西吧,不知道你們愛不愛吃,随便買了些,湊合一下吧。”
柳晏坐在床邊愣神兒,目光呆滞着,令狐朝已經在穿衣了,系着衣帶問道:“你怎麼起得這麼早?這還沒到辰時呢吧。”
“睡不着了,索性就起來。快來嘗嘗這個米糕,剛才吃了一塊,味道還不錯。”
柳晏下了床,赤腳踩在地上走過來,将臉湊到宋準面前,呆愣愣看他,說:“惟衡,好會照顧人啊,跟着你真是有福氣。”
說完他腳下一晃就要往宋準身上倒去,宋準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肩膀,起身讓他坐到椅子上:“你是還沒睡醒吧?說什麼胡話呢。”
令狐朝在一旁笑出了聲,說:“是說胡話呢,一會兒他就要問你他怎麼睡在椅子上。”
回頭一瞧,柳晏果然已經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令狐朝過來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他迷茫地睜開眼,看了看面前兩個人,低頭看了看自己,問:“我怎麼睡在這兒?”
“哈哈哈哈哈哈……”全讓令狐朝說中了,二人同時笑了起來,柳晏呆愣愣的,十分不明所以,臉上卻莫名染上了些紅暈。
用過早飯,三人一同去了衙門,主簿看到柳晏,有些遲疑地問:“這位是?”
“這是我們的一位友人,柳晏,聽聞我們來此查案,來幫忙做畫師的。”宋準解釋道。
“噢,原來是柳公子,有禮了。宋縣尉,昨日你要的沈林二人的遺物都在架閣庫中,請随我來。”
“好,請。”
主簿從架子底下拖出來兩個箱子,說:“這個是沈文嫣的,這個是林正則的,東西都不多,沈文嫣這個就是她自缢當天身上所有的東西,林正則這個還有他在鹽場住處的物件。”
宋準打開了沈文嫣的箱子,将那些東西一一拿出來擺放在案上,一身青綠色繡鴛鴦牡丹的大袖婚服,點翠的金鳳冠,绯紅色霞帔,繡了牡丹的羅紗蓋頭,金钗玉環,鞋襪,還有一枚繡了竹葉海棠的銀絲香囊。
主簿看到那香囊便說道:“這香囊是沈文嫣一直攥在手裡的,驗屍時費了些勁才拿下來呢。”
宋準打開香囊,裡面是兩縷用紅繩系在一起的頭發,明顯是來自兩個人的——一縷發質油亮,顔色很黑,另一縷則明顯幹枯些,尾部還有枯黃分叉。
“主簿,這是沈文嫣和誰的頭發?”宋準問,“是林正則嗎?”
“是,他們二人頭發上都有整齊的切口,也比對過顔色,确認是他們二人的無誤。”
結發合髻意為夫妻同心,通常在禮成飲過合卺酒後才結發置于錦囊中,沈文嫣和林正則怎麼就自己結了發呢?
其他的那些物件倒也沒什麼特别的,就是普通的嫁衣,不過形制有些超了商人能用的,但這畢竟是人生大事,嫁衣也就隻穿這一日,略有僭越官府也不會追究。
林正則那一箱東西也不多,看來在鹽場過得很是清苦,衣裳也就三件,一件厚兩件薄,皆是短衣,另有幾雙草鞋,做工粗糙,大約是他自己編的。
遺物中也沒什麼銀錢,有個帶鎖的小匣子,不知裡面是什麼,遺物裡也并沒有這匣子的鑰匙。
“這能直接劈開嗎?”宋準問了句。
柳晏湊過去看了看道:“哎,不用費那麼大勁兒,這東西簡單,看我的。”
他取下頭上的金簪,從中間拔開,那裡面竟有支刺,他拿着那刺伸進鎖眼裡捅了捅,那匣子就被撬開了。
“你怎麼還會撬鎖?”宋準壓低了聲音問。
“行走江湖不會撬鎖怎麼行?低調一點。”
打開匣子,裡面有一封信,還有一枚和沈文嫣一樣的繡了竹葉海棠的銀絲香囊,打開來,裡面就隻是一些香料和香灰。
信封裡隻有一張白紙,除此外再無他物。
“這也瞧不出什麼,去沈氏府上一趟吧。”宋準将那些東西都放回去,道,“還請主簿帶路。”
“哎,好,随我來就是。”
原以為沈氏做鹽商,宅子會和黃寅在臨安的住處一樣,雕梁畫棟的,沒想到這到了門口,卻就是個普通的宅院,沒有影壁,也沒有石獅鎮宅,門口的拴馬樁還斷了一根,朱紅大門有些掉漆,看起來許久沒有修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