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裡寫的案子來龍去脈有些不太清楚,主簿去處理鹽場鬥毆還沒回來,宋準便準備直接去鹽場找主簿問,順便也查查林正則生前的事情。
鹽場裡鬧哄哄的,主簿和兩個捕快站在一群鹽工中間調解着,那分成兩撥的鹽工逮到機會還要上去推搡對方一下。
這時雖然已經是午後,可那日頭也還是烈的,鹽場裡更是為曬鹽而無任何遮蔽,主簿額上的汗水不住地流,還要費着口舌勸解。
非本縣的事務,宋準和令狐朝不便上前插手,隻能在邊上看着,還好最後好歹是将那紛争調停,捕快也帶走了最先挑事兒的鹽工。
宋準這才走上前去問:“主簿,那林正則生前可是在這個鹽場做工?”
“是啊。”主簿說,“二位怎麼來這邊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隻是這案宗裡有些地方不太明确,想來問一問。”宋準将手裡的案宗遞給他,又拿過令狐朝的記簿翻開道,“主簿,初檢格目裡為何寫沈氏女懷有身孕?令狐仵作驗過,她還是處子身。”
主簿聞言一驚,道:“處子身?這,我也是剛接手這些,縣裡仵作說她有孕,說其腹部硬如鐵石,是懷孕的表現,我也上前去檢查了,确實也如他所說啊。”
令狐朝十分無奈地歎口氣,道:“胎兒三月不過拳頭大小,骨骼都沒長硬長全,六個月宮底到肚臍,才能在腹部摸到胎頭,且就算摸到了也不可能是硬如鐵石,你們摸到的不會是腸子吧?”
主簿面上有些尴尬,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宋準有些恨鐵不成鋼:“這一類事情關乎到女子的清白,應當好好查驗才是,否則人家的名聲可都全無了啊!還有這林正則死亡前後都發生過什麼?他身上有不少傷痕。”
“這……哎,我也不甚清楚,正巧在鹽場,便去問問鹽工吧。”主簿說,他臉上皆是疲憊之色,又解釋道,“這鹽場裡經常發生争執械鬥,鹽工都是些粗人,或是因什麼罪被罰至此的,戾氣重得很,打傷打死人也是常有的事兒。”
宋準也理解主簿的心情,若是普通的縣裡就一人視事也就罷了,偏偏還是有鹽場的縣,雖說比旁的縣都要富裕些,但也架不住三天兩頭的打架鬥毆,人都要忙瘋了。
找到鹽場裡新的監官,主簿問道:“許監官,那林正則生前可有要好的工人?煩請叫來問個話。”
許監官想了想,說:“林正則一直獨來獨往,似乎也沒什麼要好的人啊。他是從前犯了事兒被罰過來的,受過黥刑,清白身的看不起他,他心氣兒還高,又不願與其他犯過罪的鹽工為伍,所以一直都沒什麼要好的人。”
“他犯了什麼事兒?”宋準問。
“喲,這我還真不知道了,都是四五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候我還沒來這鹽場呢。”
“趙主簿,那林正則的屍體最先是在哪兒發現的?”令狐朝問了句。
“就在官鹽運輸渠裡。”主簿說,用手指了指東邊,“就是鹽場東邊那個。”
“可否帶我們去看看?”
“可以,可以,請。”主簿答應着,帶着他們二人往那運輸渠邊上去。
鹽場的運輸渠和運河的最窄處差不多寬,也就剛夠兩艘船并排行駛。碼頭也不大,隻為運官鹽所用,收拾得倒是很整潔,所有物件都是整齊碼放,井井有條。
繞過碼頭,走到一株紅樹旁,主簿說:“當時工人來清理這些樹根,怕撞到鹽船,林正則的屍體就被那樹根擋住,在靠近岸邊的位置。”
“當時如何定的意外溺水?這案宗裡沒有當時的驗屍格目嗎?”宋準問。
“沒有驗屍格目?哎喲,瞧我這記性,那是單獨的一個案宗,在架閣庫裡,我忘記拿出來了,縣裡的仵作驗過了,确認是意外溺亡無誤,就結了案,屍體也都埋了。”
令狐朝查看着那些盤踞的樹根,問:“林正則被發現時是什麼姿勢?他身上有多處傷痕,您當時可見過?”
“他是俯趴着,身上的衣裳勾在了樹根上,才沒有随水流漂走。他身上的傷痕我也見過,已經細細盤問過鹽工,說那是前幾日他們鬥毆時留下的,不光是林正則自己身上受傷,他把别人也打得不輕,仿佛是為那人說了句什麼話,林正則就突然暴起,和他打了起來。”
宋準皺起了眉頭,腦中回想的都是林正則骸骨上那些深色的傷痕,把人打得骨頭上都見傷,這得是多大的仇啊。
想到這兒,宋準又問:“林正則和沈文嫣的遺物都在哪兒?”
“啊,都暫存在衙門架閣庫裡。”
“好,回去還煩請主簿取出二人遺物。一會兒再找一下當時和林正則鬥毆的那個鹽工來問一下話,有些情況在下還想再了解一下。”
返回鹽場,讓許監官将那鹽工叫來,宋準便直接開門見山:“林正則生前為何與你鬥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