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仆人進去通傳,他們一行人便在前廳客室裡等候,好一會兒,沈文嫣的父親才匆匆趕來。
“鄙人沈铎,見過幾位上官。上官光臨寒舍,可是小女的案子有進展?”
沈铎兩鬓斑白,一臉疲态,想必這些日子為了女兒的事情愁得不輕。
主簿說:“沈員外多禮了,這幾位是臨安縣宋縣尉和令狐仵作,還有柳畫師,此次到訪是還想問問您家那位老仆,再了解一下令嫒的事情。”
“好,好,請随我來。”
家仆的住處一般都在後院,縱數百步的宅子走到後院需要些時候,宋準便問了那沈铎幾句話。
“沈員外,您膝下除千金外還有幾個孩子?”
“唉,我福薄,就這一個獨女,前些年夫人去世,續了房小妾,也是無所出,如今人老了,竟成了孤家寡人了。”
“初次屍檢時查出令嫒身懷有孕一事,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是誤檢,千金并未懷孕。”
聽了宋準的話,沈铎的眼裡瞬間有了光彩,十分感激地說:“多謝宋縣尉啊!當時老夫聽聞這個消息是百思不得其解,小女雖然……但她一向是有分寸的,斷斷不會做出婚前與人苟合的事啊!”
“您說雖然什麼?”
沈铎愣了一下,面上有些尴尬,思索了許久,才歎了口氣,說:“唉,也都怪我無能,小女和林正則幼時曾定過親,他們二人感情一直都很好,這我也知道,隻是天不遂人願啊!”
随後沈铎才将當年的舊事講了出來,原來林正則本家的父親原是沈铎的好友,他們一家不知怎麼惹到了什麼貴人,遭到了報複。
當時林正則尚在襁褓之中,林父林母實在是沒有辦法,就從外面找了個死嬰替換了林正則,偷偷叫人帶着林正則到了沈家。
沈铎一早就接到了林父的消息,将林正則養在了府上,隻說是遠房表親的孩子,他膝下無子,便收作養子的。
後來林氏被滅了門,沈铎便按好友的遺願給林正則和沈文嫣定了親,今後成了婚就一起打理他家的家業,若生下孩子也會随兩家的姓氏。
隻是不想後來那些人又盯上了沈氏,他們要求沈铎必須參與到他們販私鹽的生意裡,否則不光是沈铎自己,沈氏滿門也會受牽連。
林正則當時不過十六歲,知道了這件事之後便要求自已以沈氏的名義去和他們做交易,他說自己這些年在沈氏受盡了沈家恩惠,如今正是報答的時候,沈铎實在拗不過他,便隻能讓他去。
原本林正則是随沈氏姓沈,去跟那夥人做了交易之後才改回了本家姓氏,就是怕萬一被官府查到牽連沈氏一家,結果沒多久他就被官府抓到了,挨了幾十杖,還受了黥刑,罰去鹽場做十年苦役。
沈铎說到這裡,十分自責地歎了口氣:“唉,原本說,十年苦役服完,出來就和文嫣完婚的,也就還有五年時間了,怎麼偏偏就……唉。”
“那您又是為何将女兒許配給了石氏呢?”
“我也是沒有辦法,唯有這樣才能保全文嫣。縣尉大人,實不相瞞,如今我家也不行了,那夥人不肯放過沈氏啊。”
宋準一皺眉,問道:“哪夥人?您知道他們的身份嗎?”
“我不知道,隻知道他們本事不小,當初要販私鹽,如今要販人,可能哪天沈府也叫人一把火燒了。不過我如今也沒什麼後顧之憂了,兒孫都沒了,我這把老骨頭也活不了多久了。”
“沈員外,别這樣悲觀,您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們,官府自會介入探查,聽您所說的,林正則和沈文嫣的死想來都和您說的這夥人脫不了幹系,您還知道些什麼,都可一并說來。”
沈铎搖了搖頭,道:“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你們要找的那位老仆是正則的乳娘,許是正則給她說過些什麼吧,她身子不好,我也沒仔細問過。”
說着話,已經走到了後宅仆婦居住的地方,在門口就聽見人咳嗽,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要咳出來了。
推開門進去,屋裡陳設簡單,但東西也都齊全,彌漫着淡淡的藥味,花白頭發的婦人半躺在床上,邊上還有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在旁伺候着。
沈铎走上前去說:“乳娘,官府的人來了,問幾句話。”
乳娘擡起有些渾濁的雙眼,說:“老爺,咱家少爺和小姐,都是枉死啊!”
兩行淚從那雙眼裡滑落,她伸手去拭,引得沈铎也落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