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是媽媽……”少女聲音輕輕的,如呢喃一般從唇間落下,仿佛是某種天經地義的身份陳述。
但下一秒,她忽然頓住了,粉色的斜十字花瞳微微一凝,仿佛意識到了什麼重要的邏輯錯誤。
“……不,不對。”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動作小小的,像一隻剛被敲了腦袋的小貓,語氣變得認真,從呢喃般的天真轉為一本正經的認真,她像是終于意識到自己剛才說錯了什麼似的,眉頭一皺,站得更直了,像要糾正課堂回答的小學生,“那是職務。”
說完,她又挺直了身子,眉眼間浮現出一種莫名的驕傲,她挺胸擡頭,雙手自然下垂,站得筆直筆直,整個人仿佛進入了某種“登台演講模式”,裙擺在空氣中輕輕蕩起,似有光芒在她背後勾勒出柔和的邊緣。
從她的角度來看,這應該是一場隆重的降臨儀式。
但從傑森的角度來看——像極了一隻小貓豎着尾巴、把胡須擡到最高、試圖用氣勢壓倒人類的那種“高貴宣言”。
她的聲音清晰而莊重,卻帶着天然的軟糯口氣,一字一句,如背書般從唇齒之間飄出:“我名為提亞馬特。”
“作為——Alter Ego——到來。”
說到“Alter Ego”的時候,她像是特意放慢了語速,似乎覺得這四個音節很酷很有分量。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我說得很帥吧”的光芒,然後故作從容地揮了揮手。
“吓到了吧,人類。”她頓了頓,像是終于想起要給對方留個反應時間,眼神中透出期待的光,“我會助你一臂之力。”
她繼續道,聲音像是翻譯機裡提前錄好的語音合成,莊重得過頭,又帶着無法掩飾的雀躍。
“就是這樣。”她輕輕點頭,像是對自己的表現給出了滿分。
“很高興吧,人類。”她的尾音不自覺地上揚,語氣中混入一絲得意,“可以哦。”
最後一句像是打勾确認事項那樣附送出的許可,全然沒有什麼惡魔神靈之類的降臨的威嚴感,倒像是在給剛通過面試的傑森發放入門禮包。
31.
——整個過程,看得傑森滿頭問号。
他甚至忘了自己還在流血,他盯着她,就像盯着一隻站在電視機上的貓,正用“我賜你看我的肉球”的眼神看着你,還自信滿滿地以為自己拯救了世界。
這個自稱“提亞馬特”的家夥——本應是什麼被召喚出來的或許會毀滅世界的惡魔,又或者是傲慢的某些不講道理的神明——現在看來卻像個不太懂人類詞序用法、還在咬着小餅幹練發言的中二喵咪。
傑森沉默了三秒,他發誓,他不是沒見過中二發作,但他第一次想掏出手機錄像。
——誰家惡魔是這樣的天真小蛋糕啊!
32.
傑森下意識地直了一下腰。
大概是被“Alter Ego提亞馬特”這套天雷滾滾的降臨宣言驚得一時失神,他下意識想要恢複點威嚴、挺直脊背,哪怕是靠本能撐一下氣場也好。
結果,他剛一動,就牽動了腹部的傷口。
“……嘶。”
一股鑽心的痛猛地從傷處竄起,像一把燒紅的匕首在他腹腔裡轉了一圈,疼得他臉色一變,呼吸都亂了兩拍,額頭瞬間冒出冷汗。
這點小動作,終于讓一直沉浸在“自我介紹成功”的少女察覺了不對勁,她慢慢低下頭,看向他身前那大片被血浸透的衣料,瞳孔驟然放大,眼神瞬間變得驚慌——就像是剛發現家裡貓崽指甲斷了的小孩。
“哇!”她發出一聲近乎可憐巴巴的驚叫,整個人猛地蹲下來,雙手張開卻不知道往哪放,語氣慌得像抱不到自己娃娃的小倉鼠,“媽媽的孩子要死掉了!!”
傑森:……?
他大腦短暫死機了一秒。
這、這語氣是認真的嗎?是他腦袋缺氧聽錯了,還是這個存在真的在用幼兒園老師級别的情緒崩潰句式說話?!
33.
“我還沒死,”他下意識想回一句。
但下一刻——一圈青綠色的光暈從少女的指尖緩緩擴散開來,像是水面輕輕漾開的波紋,又像極了春日初陽下青草吐露的光。
那光溫柔得不像是魔術或技能,更像是某種原始的生機,無需詠唱、無需陣式,僅憑存在本身就能喚起萬物複蘇,它輕輕籠罩在他傷口上,帶着一股幾乎讓人昏昏欲睡的溫暖。
傑森愣住了,他親眼看着那道本該需要幾天以上才能愈合的深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痂、閉合、再生。皮膚重新愈合成平整的線條,連瘀青都仿佛在光下褪去。
但更誇張的是——他原本因戰鬥和失血而沉重如鐵的四肢,此刻忽然輕松了,身體内部像是被注入了一整片陽光,溫暖、松軟、毫無負擔。
他居然——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那種感覺……像是一覺睡到大中午,再從暖洋洋的被窩裡鑽出來,身下還有五床電熱毯,旁邊還有咖啡、甜點和鹹味适中的早飯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