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伯府的婢女急匆匆跑上閣樓,湊到何婧瑤身側低聲耳語,任那頭說得聲音再小,此番舉動還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何婧瑤沒聽兩句就已變了臉色,哪怕她極力控制表情,也流露出幾分異樣。
傅沅芷擔心是出了什麼要緊事情,還未開口詢問,樓梯口就傳來一陣鬧鬧騰騰的動靜,有幾位姑娘走上來,神色各異地談論着什麼。
“不能吧,怎麼會出這樣的事?”
“千真萬确,方才我就在那邊,聽得真真的,好大的動靜呢!”
“要是真的,那可太吓人了……”
在清芬閣上談詩論賦的姑娘們不明就裡,有那性子直爽的姑娘,直接出聲問道:“你們在說什麼,下面出什麼事了?”
如此直截了當地問出來,反而讓那幾個姑娘不知作何回應了。
恰好此時,雲官兒走了上來,在樓上站定,給衆位姑娘行了一禮,面向何婧瑤說道:“我們姑娘命奴婢來請何二姑娘移步樓下,有事相商。”
何婧瑤即使再不情願,事情出在自家宴會上,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不理,心裡暗恨沈纖慈把事情鬧開,存心不讓她好過。
傅沅芷與何婧瑤一道去了樓下客間,其餘人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瞧熱鬧去了。
雲官兒三言兩語把事情經過交代清楚。
樓下幾處客間原是給各家姑娘準備的更衣歇息之所,如今卻有外男在窗外偷窺,事關姑娘們的清白名聲,個個都震驚失色,心有餘悸。
傅沅芷聽罷,當即蹙起眉頭,此事如果不能妥善解決,哪個姑娘還敢來承恩伯府做客,不僅婧瑤的生辰宴将毀于一旦,便是承恩伯府也會名譽受損。
何婧瑤道:“府裡這些丫頭最會偷懶躲閑,興許是哪個小丫頭偷懶耍滑,跑到窗根下頭去了,怕被人瞧見挨罰,又趕忙跑了,也未可知。”言外之意就是沈纖慈等人大驚小怪了。
隻要沒當場拿住人,何婧瑤就有辯駁的餘地,畢竟誰也沒有證據證明外頭那個一定是個男人。
沈纖慈懶得跟何婧瑤掰扯,給了雲官兒一個眼神。
雲官兒會意,上前兩步,拿出一小片綠緞布條,脆生生說道:“回何二姑娘的話,這塊布條是從窗外石頭上找到的,錦緞質地上乘,可不是府裡小丫頭能穿得起的。況且外頭地上還留有幾個腳印,大概有十寸長,怕是也沒有哪個小丫頭的腳有十寸長。”
南窗外面是用石塊圍建的花壇,種着垂絲海棠和翠竹,花壇一角已經被踩塌,花壇裡的草木也被壓倒大片。
“當時屋裡好些人都聽見了,确實是男人的聲音。”嘉文捂住心口,到這會兒還有點後怕,幸虧當時沒更換衣裳,若是身子被人瞧了去,那還得了,或是落了單,更是不堪設想。
“可不是嘛,我也聽見了。”
“但是,怎麼會有男人啊?”
“也不知是哪來的賊人,敢在承恩伯府做這種事?”
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何婧瑤明白其中厲害,見大家議論紛紛,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再瞧沈纖慈跟沒事人一樣地悠閑坐着,恨得她眼睛都紅了。
她有什麼好着急的,該着急的是别人才對,沈纖慈倒不是有意跟何婧瑤作對,在承恩伯府發生這樣的事情,難道他們就不該給個交代?要她忍氣吞聲,吃了虧還要替他們遮醜,那才是異想天開。
何婧瑤焦急萬分,不禁把目光望向傅沅芷,期盼表姐能有個主意。
傅沅芷對何婧瑤低語道:“既有物證,又有人證,再如何分辯也是枉然,還是趕緊把人找出來,給衆人一個交代,才能叫大家安心。”
何婧瑤看到那片綠色緞子,心裡就隐隐有了猜測,她當然知道盡快給衆人一個交代才能最大程度挽回顔面,可是她如何能把人找出來,那豈不是伸出臉來叫人打。
耳邊亂糟糟的,何婧瑤此刻好似被人架在火上烤,又急又怒,忍不住狠狠刮了一眼沈纖慈,就她事多,不就是被人看幾眼麼?能少了她幾塊肉不成?!
沈纖慈回視過去,瞪她就有理了,難不成還指望她去息事甯人,真是笑死人了,這種事要是都能忍下去,有些人就該蹬鼻子上臉了。
清芬閣這邊的事情很快傳到了前頭,承恩伯夫人黃氏大吃一驚,沒想到好端端的一場生日宴,會弄出這種事,當即起身就要趕去清芬閣,倒是身邊的方媽媽把人攔住,給出了個主意。
不多時,方媽媽押着人去了清芬閣,進屋笑道:“給各位姑娘請安了,都是虛驚一場,人已經抓到了,就是這個小賊囚幹得好事,擾了各位姑娘的興緻,真是罪過了。”
衆女齊刷刷看去,兩個健壯婆子把個七八歲男孩掼到了地上,那男孩身上裹着綠色戲袍,腳上還套着一雙不合腳的粉底皂靴。
“這小子是戲班裡的學徒,不好好在戲台那邊待着,自個兒混跑一氣,迷了路,在園子裡到處亂鑽,這才驚擾了姑娘們。”方媽媽好言好語地賠笑道。
大家見那男孩不過七八歲的稚嫩模樣,身上穿着寬大戲服,被捆綁成一團,丢在地上,既滑稽又可憐,即使心有疑慮的姑娘,此時也不再多作計較。
見方媽媽安排周全,何婧瑤心下一松,瞟見沈纖慈正盯着那男孩身上的戲袍不放,旋即提起一口氣,她還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