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定言的記憶在這時相當頑強地起死回生,而且是和她腦内的線索回溯機制一起運行的。
她想起來,高中時期她和薛繁恩的最後一次對話。
那時薛繁恩的語氣和表情都有點古怪,他問她:“我知道情書不是你寫的,但你就那麼讨厭我嗎?我那時隻是找了個借口向你告白而已。”
之後,在她回答完後,薛繁恩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淩厲,他回頭就走了。
再回想起這段的時候,她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陳定言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認識的薛繁恩并不是真正的薛繁恩,而是兩個人格交錯在一起形成的性格。一想到這個事實,她就有種“我是誰我在哪”的茫然無措。
她嘗試着打破尴尬的氣氛,壓低聲音問:“你的第二人格,是不是很兇?”
薛繁恩的瞳孔微微縮了縮:“我不在的時候,他對你很兇嗎?”
烤串店裡人來人往的,那個剛才來問薛繁恩的服務員也不斷地往這邊張望。
陳定言抓緊時間把烤串吃完,随時準備轉移場地:“你們兩個難道沒有對過賬嗎?”
兩個人格之間的記憶通常并不共享,陳定言對此有心理準備。
但是按照薛繁恩轉換自如的狀态,應當有兩種可能:1、或者存在一個強勢人格可以窺探記憶,2、兩個人格用某種手段進行了交流。
薛繁恩聽到“對賬”的時候愣了一下,随後他會意:“我會在本子上記錄下需要注意的點,更細節的東西當然不會知道。”
陳定言終于趕着時間吃完了烤串。
她扯出紙巾擦了擦手,拉着薛繁恩離開烤串店,去了附近公園沒人的涼亭裡,繼續那個話題。
兩人坐在平時老頭老太用來下棋的石桌的兩側交談着。
薛繁恩的父親是中德混血,在薛繁恩十二歲之前,他一直住在德國南部的鄉間莊園裡,莊園裡的主要建築是一棟一戰前建造的古老别墅。
八歲那年,母親因為車禍死亡,隻剩下腦子不清楚的祖母、工作繁忙的父親和他在這個氣氛陰森的鄉間莊園裡,因為孤獨和恐懼,薛繁恩發展出了第二人格。
十二歲,父親再婚後,薛繁恩的外公外婆将薛繁恩接回了國内,第二人格的出現頻次也降低了。
第二人格的名字是“凡恩”,是為了對抗恐懼而産生的性格強勢自我的人格。
陳定言思忖道:“那以前,到底是哪個人格來找我的?”
薛繁恩觀察着她的反應:“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凡恩偶爾會出現。”
陳定言喝了一口果汁壓壓驚。
薛繁恩擡起手松松地捂住了自己的半邊臉,遮掩住自己苦惱的表情,裝作若無其事,語氣散漫地道:
“有一天凡恩和我立法三章,他要求我不能主動找你,除非你自己來找我,否則他就會搶走我的身體支配權。”
“所以那次,你們到底聊了什麼?”
陳定言一口剛喝下去的果汁差點嗆進氣管裡。
如果“隻是找了個借口向你告白而已”那句話果真是凡恩說的,而不是薛繁恩說的,那麼薛繁恩是不是根本沒有意識到他的第二人格出賣了他?
她緊急造謠:“……我表現得很壞,全方面的壞,凡恩不想再看見我了,所以他要你不能主動聯系我,然後我這個沒心沒肺的壞蛋果然沒有再和你說話,應該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