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秋像個木樁子被釘住,十頭驢都難拉。在外的溫潤如玉變成了茅坑裡的臭石頭。
“再這樣我不管你了,被祭還是被殺,自己想清楚,我可不會陪着你送死。”唐英松了手隻身逃得遠遠的,沈言秋過來好一會兒才緩步跟過來。
不知道他的共情能力強還是怎麼,眼眶在發紅,提箱的手指泛白,嘴唇被咬出血色。唐英心想不愧是演員,活該他紅,演得她都要心軟。
*祭台
雲香被塞入棺内,尖銳的女生被隔絕,無數鎮屍符貼在棺上,定魂釘無情地釘入館蓋,腳夫擡棺起靈,甯靜的大院,針落可聞,眼見着棺材擺入堂内,衆人也似乎送了一口氣,面上神情是對生祭這事的習以為常,仿佛一切已經蓋棺定論,隻等入葬。
無人聽見沉悶的從内向外的敲棺聲,那聲音越發微弱,從白天到黑夜,暖陽與夜色纏成一團團紅線,最種淹沒在黑漆漆的天際。
靈蝶在引魂燈下飛舞,一張五米長的招魂幡平鋪在棺蓋上,素幔湧動,打翻了供桌上的陰陽水,洗淨灰舊靈位,上面刻的正是沈師玉。
一時間狂風大作,腳夫擡靈啟程,老道提着引魂燈,冷風卷着細雨悄然來襲,最終停在一間破廟裡。
“師傅,這玩意兒我們擡那兒去啊?”
老道喝了口熱酒,有些不耐煩:“再往前走走,找個地方埋了。”
“可是,她沒死,而且……她好像懷孕了”一人躲在角落畏畏縮縮地說。
“以前騙吃騙喝,好歹是死人,這次活人會不會遭報應啊?”
風帶着年老失修的門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破廟的燈火忽明忽暗。
當下寂靜無聲,隻能聽見風穿過破洞的窗紙聲,讓人覺得背後涼飕飕的,薄汗衫被冷汗浸透,透着寒。
待燈重新點燃,破廟的棺材不見了。
“鬼,有鬼”
老道眼裡滿是驚愕,那棺材無聲無息地停在院外的青石闆上,四周電閃雷鳴,雨打在棺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身影。
“你過去看看”
那膽小的人被推出去,撿起枯枝敲了敲,閃電映射出一張慘白的臉。吓得裡面的人趕忙關上了門,無論裡面的人怎麼喊叫都無動于衷,直到門外的聲音消失。
突然漆黑的天際引來霹靂閃電,爆出宛如白晝的光,一道道白色雨幕鋪開,到處水氣濛濛,一陣涼風,又夾着大閃,一整排雨倒下,一切又變成空蕩蕩的黑。
“棺材不見了”
“二虎也不見了”一位與二虎神似的臉,急紅眼,沖了出去。
“生祭遭報應了”
衆人将那位要沖出去的人攔下,一屋子的人亂成一鍋粥。
“就說這活不能接,管他多少錢,現在還搭進一條命,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有人抱怨。
老道拿起青銅劍沖了出去,磅礴大雨逐漸變小,屋檐滴漏雨水順着溝彙入地下。地面被沖刷得幹幹淨淨,銳利的目光定在大門,泥濘小路來時匆匆,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積成不平的小窪。
“他娘的”
“那怎麼辦,這事兒怎麼給吳三清交代”
“怕個屁,咱招搖撞騙,他也好不到那兒去,道貌岸然的僞君子。這出還是他找的咱,咱也替他幹了不少事,這回給的錢也夠花,要不趁現在趕緊跑”
話畢,衆人背着金銀細軟,踏着泥濘匆促上路。
地下暗室,唐英依靠着佛龛邊上的遺骸,翻看着佛經,隻見時月穿着時髦的裝扮,扛着扳手,三下五除二将棺材蓋撬開,緊接着來了一套心肺複蘇,把沈言秋看得目瞪口呆。
“她……”時月招呼其他在場的男人出去,咬牙切齒道,“這幫畜生,連将死之人都不放過”
雲香人已昏迷,身上布着青青紫紫的瘀斑,四肢和嘴角都被熱油燙過,髒污的臉仍能看出她曾是出挑的人。
她這群江湖騙子打着驅邪的幌子,幹盡了奸淫擄掠之事。唐英将佛骨身上的袈裟蓋在裸露的身體上,但願能留給她最後一絲體面。
半個時辰過去了,躺在地上的雲香毫無反應。
“沒了”兩人累得氣喘籲籲,唐英探了探她的鼻息,竟無任何氣息,這群畜生活生生将人憋死了,她望着地上的人哀歎,時月呼吸急促,說道“我也要沒了”
“挖坑吧,白費力氣了”唐英惋惜道。本來就趕着上路,如果不是遇上時月回來,她也管不了這事兒,沈言秋遲遲不走,還想等着收屍,這下真要收屍,突然闖進來的人,跪在地上哭了。
細碎的抽噎聲,在逼仄的空間裡,顯得十分壓抑,空氣中香灰與土腥味交雜,雨聲漸大,掩過陣陣規律的抽吸。
“把那個膽小鬼帶上來”唐英關上門,臉色微沉,聲音也冷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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