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英被單獨看管,這些人顧忌酬金,也不至于将人餓死,隻是吃喝拉撒被人盯着的滋味真不好受,現在她也不指望着唐仁拿錢來換她,喬老頭新賬舊賬都會一起算在她頭上,如果真落他手裡,估計得脫層皮,計劃看來還需調一調。
大概是因為價格沒談攏,拖了大半月都沒人來領,她就像個馊饅頭,在饑荒裡,扔了可惜,吃又吃不下。山裡的蚊子越來越多,唐英一晚上不知道被吵醒多少次。
端午前夕,靜谧的寨子裡突然鬧哄哄的,月上中天,還能聽見遠遠飄來黏膩、嬌長、婉轉的曲調,她細聽聲音,忍不住感歎,餘懷蘭還真是神通廣大,被困在土匪窩,也能心平氣和地發揮自己的優勢,還是說已經知道她來了,唐英覺得前者可能行更大。
“砰”
時月帶着人明目張膽闖進來,外面看守的人醉醺醺地歪在地上,想必寨子裡有喜事。
“外面什麼情況?”唐英看着時月的發髻問,“你又是什麼情況?”平日都是一根馬尾編發綁到底的人,現在倒是盤上了。
原來是因為胡老大剛砸了個硬窯,這會兒開席,正在興頭上,那些被搶奪的女人都被叫過去陪酒,難怪能聽見餘懷蘭的聲音,時月臉色這麼難看,估計又犧牲了美色,這群土匪還挺會享受。
時月臉色微沉,“明日交換人質”
“你再不來,我都懷疑你的人都被策反了”唐英活動着快被綁得麻木的身體,揶揄道。
“放心,都備好了,保證他們喝完酒,睡上三天三夜”
這群土匪個個兇神惡煞,欺男霸女,這種法子算是最穩妥的,别看他們平日無所事事,但吃喝不含糊,個個膀大腰圓,隻不過近些年開始為吃喝發愁,之前就靠劫些來往的商賈勉強維持,如今時局動蕩,多的是逃難的人,他們連飯都吃不上,更别說錢了,所以連帶着土匪窩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們隻能打打别的主意。
那些大戶人家多配有槍炮和護院的人馬 ,所以土匪又根據搶劫的難易程度分為“硬窯”和“軟窯” ,硬窯槍炮充足防禦相對完備,難以攻打,但油水豐厚,而軟窯則是隻有幾杆土槍 ,猶如探囊取物,但費力費神,不值當。
土匪一旦看中目标不似從前一股腦兒沖,反倒多了幾分耐性,這胡老大派出的人,在外給人幹了半年的長工,待摸清大戶人家的家底和防禦手段,才集齊人馬出山“砸窯”。
不過砸窯也講究季節,等冬天一到,他們也就老實了,東北天寒地凍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那些土匪在入冬之前不僅要備年貨,還得下山找好人,也就是海台子,給上一筆包養費,搭夥貓冬。
聽說胡老三就是這麼對沈師玉一見鐘情的,但他們有自己的規矩,支教支醫的不能碰 ,他當時隻能僞裝成求學之士,下山聽她上課,借機套近乎,漸漸地兩人關系越來越近,連帶着他也開始沾染上了書卷氣,索性直接在寨子裡興了第一個學堂。
每天不到卯時都能聽見叽叽喳喳的讀書聲,就挺……怪異的。現下亥時一過,前堂重歸寂靜,山裡的鳥獸蟲鳴聲此起披伏,蓋過細碎的腳步,幾個調皮的小孩溜進來拿着桌上的羊腿匆匆跑開,那位啞女和老店主趕來上菜,才得知,今天能成功得手也歸功他們,這群強盜逼他們做黑店,但因老店主總為客人打掩護,折了腿,若不是因為女兒懷了胡老大的孩子,早就被打死了,那胡老大數不清的女人,卻隻有這一個兒子,恨不得當眼珠子看着,隻是沒想到那天來得不巧,胡老二親自來查,瞞不住了。
看來她還誤會了被人的好心了,手裡的力道不禁重了幾分,仍覺得不解氣,又将抹布多塞了幾個在胡老二嘴裡,待将這群人綁好,才開始慢悠悠地吃飯。
“這次直接放火?”
“時月,新時代了,我們要轉變思路,不要引火燒身,被人拿了短。”
北平可不是肆意妄為的地方,這趟行程就是最好的證明,唐仁撐不過幾年了,她的歸來對誰不利,不言而喻,雖然家産她無心争奪,但不耽誤别人把她當成假想敵,不過裝乖一直是她們的強項。
“先去找到這裡的城防圖,給剿匪的人送一份大禮,攏攏人心,順便給自己攢攢人脈。”
張君勉軍校畢業,年紀輕輕就成了鐵面無私的護軍使,這事兒底下的人敢怒不敢言,憑入伍年限他就是個新兵蛋子,憑作戰經驗,上場次數,他都不夠格,怎麼也輪不到他當這個直屬官,所以大家私下喊他小督軍,都說他的官職全仗着有個好爹,這次被人推脫過來剿匪,都等着看好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