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靈越過反應,直接回複:“兔兔請加油,兔兔也請加油!”第一個是沈墜兔的昵稱,第二個是對它的自稱。沈墜兔顯然認可這種天才設定别有趣味,很給自己面子,極其虛弱地笑了一下。
她怕熱,好熱。
風急過後,是烈日當頭。
今日沈墜兔沒有坐輪椅,出人意料地空落落站在一個角落裡。這裡有準備表演的舞蹈團的,正裝以待的主持人和安保人員。她像一個被捧起來的異類。也有很多人在打聽試探沈墜兔是誰,怎麼直接從一個無名指人到燕尋大學面見總席的代表人物的,卻依舊沒人上前和她搭話,直到結束終排,舞裙翩翩的林雲客來到她面前。
林雲客輕聲細語,拿出一張濕巾為她擦汗:“你熱嗎?”
沈墜兔“嗯”了一聲,林雲客正式舞裙的羽毛讓她的皮膚很癢。她又輕輕眨了眨睫毛:“你熱嗎?”
林雲客笑了:“要求如此呀。”
沈墜兔喃喃:“那為什麼不是總席聽子民的要求呢?”
這個問題很哲學系,林雲客沒回答。
直升飛機的降落聲打破了這種隻盤旋二人間的可怕的寂靜,本來近乎寂靜的操場突然湧起無數的人聲,歡呼雀躍,迎接朱雀總席朱顔的到來。
若不身臨現場,很難讓人真正體會到可怕的号召力并不是幾聲歡呼,兩句尖叫,而是一股浪卷起來的海嘯。從古自今,人站在沙灘上,青年人以為靠滑闆的桀骜,中年人以為靠輪船的科技,老年人以為靠天命的認知,他們就能征服大海。可真當海嘯來臨的瞬間,你會發現,原來人的渺小,在絕對信仰的海嘯面前,是屬于一隻微不足道的蟲子的渺小。
朱顔紅唇黑發,英姿勃發,在浪的最高處,笑着招手:“南生朱雀,世事無缺!燕尋大學的學子老師們,你們好!”
現場的聲又高了一個浪潮。
而沈墜兔卻沒有裹挾進去,就像葉公好龍,真臨此日,她卻輕輕皺眉,一種奇妙而鋒利的恐懼從心髒裂向全身。此時,林雲客也已經無暇再看顧沈墜兔,隻匆匆和她打完招呼就離去了。朱顔的直升機比預定的時間早到了二十分鐘,她們得立刻候場準備表演。
歌舞開門,接下來是大學老教授與朱顔的親密會談,再後面是總席與學子的十分鐘問候。這是朱顔的個人秀,不同于其他領導年稿的冗長,朱顔的觀點精簡,親民,鋒利,不掉書袋。行文到最後,朱顔甚至不再看任何文件,面對面對在場衆人進行演講
“……所以,燕尋大學的你們,無疑是朱雀最給予厚望的大學生。最後,對燕尋大學和全朱雀的學子,我有三願。”
透明麥克風全角度包圍,朱顔毫無限制地在台上揮手、移位、互動。
“第一願,願廣大學子珍惜時光,奮鬥向上。”
“第二願,願你們與朱雀區的理想并肩前行,永懷希望。”
“第三願,願你們承朱雀區的最高信仰:可以被打倒,但不能被滅亡。”
“火——自古以來,凡生命所在之處,是不滅的!”
歡呼聲,掌聲。
南生朱雀,世事無缺!南生朱雀,世事無缺!
終于到了沈墜兔的戲份。比起其他人的狂熱,沈墜兔隻覺得熱。她一步一步登上了台階最上方,作為燕尋大學總學生代表給朱顔送花,身後還跟着一個優秀畢業生代表和燕尋大學深造生代表,分别負責戴帽和獻紀念徽章。
逆光而上,朱顔的臉在太陽下半明半暗。
她微笑着擁抱沈墜兔,和花一起,還親切着說了什麼,拍了拍她的背。
很不幸,沈墜兔沒聽清。她自顧自地墜入一陣了解離中,因為朱顔身上過于銳利的香水,和膩味的熱混在一起。她現在是一種靈魂出竅的姿态,眼神無辜又天真地瞧着地闆,仿佛回到了最幼小的時光。她就是用這種眼神往天上看的,看那棵童年的樹,她期待着家人會出現在那顆樹下,随後驚喜地上來看到她的素寫畫,擁抱她,鼓勵她。
絕對不是這樣的香和熱。
沈墜兔僵直着,無助着,但這種表情一定不适合出現在新生代表上。她隻能盡力帶一抹笑,一直到朱顔松開她,與她牽手,合照。
沈墜兔光沒有任何焦點,甚至都沒有很場面地回摟朱顔,最後站在台上,用本能下意識地看向一台飛行的攝影機。
飛行攝像機另一端口的控制面,隻穿了一件無袖和一條牛仔褲的紅發女人依舊在無意識地不斷咬吸管。這是第二杯果茶,姜傾出神地想,今天她絕對不能再點第三杯。
可是她的眼睛和她的大腦分道揚镳。
她盯着沈墜兔的眼睛看,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很正常,她卻認為沈墜兔好像在求救。
就像一隻悄悄紅了眼睛,瑟瑟發抖的兔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