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什麼當年,你不管母親的案子結果,一定要移居朱雀區?”姜傾把兩顆象棋的棋子捏在手裡,疼一寸寸翻上來,湧過去,腦袋裡突然響起前不久竊聽到沈墜兔用怪調哼唱的那句“傻子照顧瘋子。”
“當時我指望得到你母親的愛情。你可以說是我誘惑她,通過了一些當時我想是真心的誓言。你一定明白,對女人而言,誓言是容易上瘾的東西。一旦你把某個人的誓言植入了腦海裡,你在往後的每一日,無論在什麼境地,你一想到某個人在你非常寒微的境地說出了那句非常真心的話,想要擺脫就非常困難了。可是後來……你的母親還是需要我的愛情,而我所需要的東西已經變了。”姜英傑用一種坦白而沒有羞愧的語氣,他往?毛絨椅背上靠了靠,認為大概這是一種誠懇,“你問我為什麼,原因很簡單:那就是性價比很低。當年我在追你母親的案子追下去,一定會被定罪成為替死鬼,不如接住那個機會移居朱雀,開啟新的人生版圖。”
說完,姜英傑放下茶杯:“姜傾,分題而論,我沒有丢下你,我也沒有對不起你。”
兩人又是沉默。
姜傾陷入了一陣熟悉的憂傷,這種憂傷就像一個潮濕的傷口,無法結痂,無法觸碰,痛得纏綿悱恻,又給她添了幾分冷俊凄美的氣質。哀傷是很多有心人釣愛博情的魚餌,可姜傾從來隻想把這個傷口遮住,塗上一層漆,再蓋上一個封口。
可是雨越下越大了。
這場心雨停不下來,把她的骨頭幾乎都要腐化嗎,心髒也要淹沒。尤其是姜英傑又接了一句:“我知道,你最近和那個沈墜兔……沈家的遺孤,交往甚密。”
姜傾心想,你的文化水平真是用錯地方了。
她不告白,因為忌憚姜英傑和她自己。姜英傑的可怕和她自己暫時的無能讓她無法給出一個承諾,可這馬上就要潰爛成一個新的傷口。姜英傑往上面繼續撒鹽:“你可以和她多來往,她已經被很多人注意了,很有前途,對你未來有幫助。”
“她做了什麼?就很有前途?演講比賽耍機靈麼。”姜傾故意用一種酸澀的語氣去試探,反而沒有發作姜英傑查她的朋友來往。姜英傑一直希望她能多和權貴親戚來往,姜傾與朱尋樹、鄭鳴的交流往來,都有他帶她從前假期參加各種飯席的功勞。
姜英傑又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破了姜傾的心思:“當然不是因為她的一個校園比賽的演講和一個名頭。具體麼,我不好多說,你就當是‘大數據’的推測吧。我們這幫子混了笑半輩子老骨頭也很驚訝,為什麼下一屆總席備選分析中,會出現一個不姓朱的人。”
“但是,時代确實變了,姜傾。若是朱顔第一仗打得師出無名,又沒打赢……”他發出一聲很嘲諷的笑,“未來總席,确實無法吃準,一定再姓朱啊。”
朱顔總席的公信力确實下降了。
一個身居高位大法官都能絲毫不怕通訊隐私抓取,這麼編排下屆換選。
朱雀區的通訊翅膀,是被一塊塊在不同點區的屏幕勾連起來的。朱雀總行政樓,黑室的另外一塊屏幕,所有的照片分别成橫排列開。
朱顔的照片,英姿明麗。
朱尋樹的照片,沉穩溫潤。
……
還有很多朱姓之人。
但卻在這一行的最末側,莫名其妙多出現了兩個人的照片。
一張證件照溫柔大氣,又有着一股不尖銳的韌勁;另一張卻是嬌怯狡黠,但好像又有幾重說不盡的心事計量。
長相和氣質不是重點,問題是,她們不姓朱。
黑色的影子交疊深淺,所有人都站起來了,像朱雀靈發出質詢程序。朱雀的總席一定會出在朱家,這是朱雀區自從立區以來就沒有變化過的事情。可朱雀行政大樓最高處,朱雀靈在一間黑室的最深處翅膀微動,但怎麼都不肯再撤下這兩張照片。
這兩張照片下的名字,分别是:
林雲客,沈墜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