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愛?什麼是自由?
這是人類自古至今,幾千年都沒能思考出統一答案的問題。公平在這個問題上體現得淋漓盡緻,它平等地困擾每一個正在為了心中理想而生存着人。
哲學系教授張全慧在被禁閉關了十六小時後,終于也和那批大學生同樣見到了還沒有完全日出的微亮天空,尚且殘餘着昨夜的繁星。她本就已經年邁,全靠着精神的滋養撐出自身奮鬥終生的事業天,經過昨日,卻是連累着心靈也跟着蒼老。她敏銳地察覺到這已經不是一個巧合,一種見證,一個工具,燕尋大學正在被一個瘋子卷入一場災難。她走在最後面,步履蹒跚,終于在新的一輪驚呼中倒在了燕尋大學所有教職工的面前。
她在昏迷過去前,隻是反複呢喃着“自由”二字。何一校長看着她被送上了救護轉機,一時間,隻是慨歎:“那麼我呢……我又帶着他們,退去哪裡呢?”
會場内,那第一次的驚呼主角,金珑早就已經被清理,恢複了秩序。這次事件盡管在場人員全部服從戒禁,卻還是以飛一樣的速度傳遍了全區,連着青龍區“點火燒倉”的事件也以一種嚴重譴責深惡痛絕的态度到了每個點區朱雀子民的飯桌上。
普通的行商會為何成為了交惡的導火索,青龍區接連派遣通訊機械龍,希望通過朱雀靈和朱雀總席朱顔直接聯系。他們強烈要求接回青龍區還存活的涉事人員,而朱雀一直以“因事關重大,朱雀本區還需要調查”敷衍塞責,又或者站在道德高點譴責批判,是半分都沒有和談的意思,連對方派來的調查專員都直接拒絕其入區了。
朱雀區内裡,卻接下緊急在各個大學急召一輪新兵役,自然包括了燕尋大學。就連最受大衆矚目的火嗣大賽都直接在二輪後,取消了三輪大測,一切從簡,直接開了評選投票系統。所有的基建項目、發展項目、培養項目也全部都為這輪不知目的為何的新役讓步。朱雀子民因着震撼和仇恨,再加上對朱顔近乎狂熱的信任,對這類決策的熱情和支持居高不下的。仇恨帶來狂熱的喜愛,喜愛也帶來狂熱的仇恨。時近下輪換屆,朱顔的支持率竟然還在升高;而朱雀子民對青龍區的态度,更是趨于了一種薄責和對“兄弟盟區”曆史認知的冷卻。
昨日和姜傾迷迷糊糊聊了半天,沈墜兔很快就睡着了。再醒來時,室内空無一人,她都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久,隻有兔靈在給沈墜兔播報上述最新的重大新聞。沈墜兔反複摸着手上的那個白地黑月書簽,心裡卻是安定的。
沈墜兔在聽到新聞“新兵役”這個名詞時突然笑了,笑得甜蜜又嘲諷,用醜角的調調高聲唱了一句舊時代文豪的經典台詞:“我的小姐啊~傻子該去照顧瘋子。”
再傻的人都要明白了。
他們都共同在見證一場戰争的開端。
這意味着,過去的一切和平時期的秩序,都将崩潰,重組,重新排位。
又過了幾天,學子都停了課堂,無宿舍者離校候命,有宿舍者各回其洞,食物供給會通過專人發放,非征兵役的學子無限期禁閉候令。燕尋大學過往摩肩接踵,笑語輝映的紅樓仿佛還在昨日,現在,近乎成了一片死地。大學已經是被重點保護的區域,很難想象外面的世界,普通朱雀子民的世界,現在是怎麼樣的。
姜傾戴着金絲眼鏡,收音耳釘,端坐在屬于她的螞蟻洞的小桌前。
面前的一張電子報告,字整整齊齊,像刀刻出來,卻始終沒有最終進行指紋确認。她擡起袖口,新開一張大屏,久違地打通了一個人的視屏。
臨目所見,卻是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有姜傾三分氣質,容色有威,眉峰如刃,坐姿挺拔,但又隐隐比姜傾些精明光芒閃在眼底,又浮上一層圓滑的仁慈,這源頭怕是也隻有這兩樣:歲月,和教訓。
姜傾開門見山:“父親,接下來你會支持朱總席嗎?”
确認接通了,聲波傳過去,另外一頭,半坐在一張白虎式樣的毛絨長椅上的姜英傑笑了笑,就差拿一杯茶,點一把爐火了:“身為下屬,自當盡忠職守。”
“是的,我想您早就知道這件事。”姜傾低下頭,也并沒有顯得多尊敬,像是更有些嫌棄這個對話浪費時間。她開了一個機器實體象棋盤,與智能手臂練習起象棋來,以姜傾初學者的水平,倒是和對面下的有來有往。
在一個人被關在一個地方久了,姜傾才琢磨出了一點下棋這個東西的趣味。實踐了沒兩把,她已經快把象棋的規則記明白了。
“确實是。”姜英傑看到姜傾低頭,眼鏡倒是人模人樣,卻又有些心不在焉,對他顯然沒放在心上尊敬,“姜傾,不管如何,身遷在朱雀,就謀朱雀事。”
“當年,你分明不是什麼因為工作遷居的,隻是你姜英傑當時根本無法在白虎區生存下去。”姜傾突然重提舊怨,不再看屏,“這件事,輪不到您來教育我。”
姜英傑笑了兩聲:“你現在情境不利,還是這麼不會說點好聽的話。也是啊,姜傾,我們是父女,我們都能明白,隻有不會說好話的人,才會說真話。可是今天不是你來聯系的嗎?”
“是的,父親。”姜傾放軟了口氣,“我确實有需要知道的事情,不止是您的立場。這是第二個問題,我想問您的想法:你會支持朱總席嗎?”
問題一摸一樣,關鍵不一樣了。
“朱雀區正直的人少得屈指可數,簡直沒有一個人值得你去信仰尊敬。”姜英傑沒有猶豫,丢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