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甚至不想再信任,朱家。
下屆換選,本以為是闆上釘釘的朱尋樹,卻因為一個意外的典故,讓他的競争對手,幾乎藏也不藏野心的沈墜兔獲得了巨大的聲譽。不是戰績,不是苦勞……準确來說,竟然是一種朱雀的玄信。
《搜神記》中,有一個著名典故。一侯救蛇,歲餘,蛇銜明珠以報。
之後,夜有光。
沈墜兔八年以來,一直在民衆面前愛戴珍珠,手上更是珍珠戒指,不曾離手,直言不諱是心愛之人所贈。
改選日,朱顔被司部首席朱尋樹以“戰争不利”罪名親自下獄時,朱雀靈第二次泣血。不知道這次泣血是否朱尋樹的設計了,但在泣血同時,還口吐一珠,渾圓閃亮,像是胸中藏吉。随後,《搜神記》的蛇珠典故像風一樣在朱雀子民的耳朵裡瘋狂流傳,就這樣,沈墜兔的支持率突然水漲船高,大家好像莫名其妙地就開始信任她能夠帶領朱雀走出困境——因為長相和信心,所以開始尋找理由——他們找到了沈墜兔“平平無奇多災多難的家境”,這證明她天資聰穎,自身努力,又代表了大衆的利益;他們找到了沈墜兔的“嗣生稱号”和“獻花總席”,這證明她有能力,同時這個能力超過了有背景的朱尋樹;他們還找到了沈墜兔八年以來工作的政績和每一次發言的内容,情緒充沛又沒有強烈的冒犯性,又以哲學系的底子給朱雀子民帶來無限的未來希望——好了,現在沒有人認為沈墜兔是因為容貌氣質和巧合典故而脫引而出的,人們擅長倒果為因,人們開始真心地愛戴沈墜兔了,朱尋樹卻反而成了朱門内定的精英人設,又加上朱顔被大肆渲染的戰争獨裁犯罪,反而引起了民衆微妙的抵觸。
在備選期間,沈墜兔幾乎沒有參與什麼公開演講。
隻不過。沈墜兔已經不再是八年前蝸居在螞蟻洞的一個大學生了。此刻,她正在她的新家裡。新家的别墅很像一個安全屋,說是别墅,其實也隻是因為人口下降,人均面積上升,所以占地比較大的房屋。她選了一個臨海環山的位置,現在安全的價格,大于了環境。
隻不過,這屋内卻已經不止有一個人生活的痕迹。
朱雀區的新大将姜傾,正用一雙看起來很有力量能握槍拿刀的手,給沈墜兔盤頭發。
她們在此時幾乎沒有什麼語言上的交流了,多年的默契之下,已經不需要什麼過多的語言,她們之間就有一種無法與外人道的心靈的安甯。鏡子前面,沈墜兔的頭發在姜傾的手裡一點收攏,沈墜兔在姜傾的手掌下,安靜地玩一枚象棋。
紅帥。
頭發盤完,姜傾俯身吻沈墜兔的頭發,又把那枚書簽放在了沈墜兔的口袋裡。溫情一瞬,也有餘溫。沈墜兔咯咯笑:“自從拿了這枚書簽,我好像一直就有好運。哪怕你去部隊裡,我也不會很焦慮。”
姜傾複吻向沈墜兔的臉頰,再到唇角。
今日揭名,衆員列隊。
朱雀行政樓大演講廳内,相關人員如棋子一樣,都有緒地坐在他們應該坐的位置上。揭開名單的是如今已在外部擔任多年首席的林雲客。她微微笑,聲色如水,卻非瓶中水,而是江中流那樣高昂透亮:“今日,讓我們揭曉在朱雀靈神佑之下,子民托付之上,經過幾輪選舉,諸位合議,所誕生的朱雀下任總席新名。朱雀靈曾教導我們,朱雀一直是不死神鳥,朱雀區無論遇到什麼困境,都永遠會有新的人才,新的力量。朱門朱家,更一直以來是朱雀區信仰的優秀繼承者,朱雀子民信任的引導者……”
演講前奏之下,烏泱泱的一片動。
随着林雲客話語的推進,衆人紛紛看向朱尋樹。
朱尋樹也同樣用一種遏制着驚喜卻綿延着信任與激情的眼神,望向林雲客的方向。
曾幾何時,他和林雲客在同一個高中。林雲客說,朱尋樹是她最為欣賞的人,也是她最想打敗的人。朱尋樹就是在這種期待之下長大的,不止是林雲客,還有周圍的所有人,都是這麼告訴他的:朱顔隻是暫時替代你,她是女性,隻是朱家暫時沒有更合适的接任人,你還年輕。未來的總席,一定是你。我們隻要等時間。
等時間。
林雲客語近末端,衆人行禮。
黑發高盤的沈墜兔從輪椅内起身,同行朱雀官禮,背手彎腰,雙臂曲圓。
“南——生——朱——雀——,世——事——無——缺!”
她呼出一口氣,率先直身,微微笑着,對上林雲客的目光,順着室内的循環人造風,一步一步往總席台上走。
——“朱雀區全體,歡迎新總席,沈墜兔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