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制服穿戴整齊的姜傾在一個熟悉的老人面前,停步。
“你還要來見我做什麼?永遠是你做你自己的主!”
老人轉身,原是姜英傑。他抿着嘴,放下手中的一本厚法典,“我當初就不該讓你支持沈墜兔。誰想到你被迷了心,為一個女人賣命到如此地步,甚至還一意孤行,非要去打這個仗。這是戰争,不是兒戲!姜家,永遠的法律世家。應該做的,是繼續你的法律之路。雖然我們已經離開了白虎區,可白虎區自古就無女嫁女人,更無女不從文。當初,你若是念着點你母親,就不會上交那個表……”
姜傾一言不發,隻是盯着他看。
像一頭,在掂量着能不能打到獸群舊主的,幼獸。
姜英傑很不耐地起身:“你聽到沒有!這麼久沒見我,你就給我擺這種架子幹什麼!有個紫席,就以為自己一步扶搖了嗎?燕尋大學扶搖梯是要走下來的!一步登天容易,若是哪天沈墜兔随手把你丢了,你還來像當年一樣和我談什麼……談誓言?談愛?”
姜傾還是不說話,隻是坐在原地,泛出一個冷冰冰的笑。
姜英傑被姜傾的這種沉默近乎氣急:“你要什麼!說啊,你要什麼呢!你要我做什麼呢?”
姜傾隻是笑。笑得很冷,很苦。姜傾摸了摸耳釘,軍隊檢測嚴格,何況正是戰時,不能再帶這種為全私情的竊聽儀器。隻是,她也不好交付沈墜兔,思來想去,身邊近無一人可交心。
她笑自己,原來這麼愛自欺欺人,面對過往的一切,卻還真有過再驗一次姜英傑的念頭。
明明,她已經感知到過真相。
最後,她什麼都沒說,隻留給姜英傑一個沉默的紅色背影,遙遙看去,像一面孤獨的朱雀旗。
沈墜兔通過兔靈的影像觀測這一切,最後,竟然揚起了一抹輕微的笑。
第二日,姜傾走後,她也換了地方。
定的時間快到了。
沈墜兔和林雲客約了在燕尋大學的黑館象棋室下棋。
這段時間,林雲客給了她想要的,她自然也得還林雲客想要的。
這位大名鼎鼎的現任外交部首席,在朱顔還是總席的時候,隻是一個普通的外交它區的發言代表。在朱尋樹和其他朱家人,包括前任外交部首席忙着把朱顔搞下來,把朱尋樹捧上去,爛攤子打包出賣的時候,林雲客已經默默已經把59區的和談拖了很久很久。
“你又輸了。”沈墜兔佯裝輕松地說。
林雲客好像有心事,她仔細瞧了棋盤一會兒,後知後覺:“啊,我輸了。”
“所以,沈席要赢。”林雲客又沒頭沒尾地含笑接了一句。
聽得這樣一番煞費苦心的賀言,沈墜兔忍不住笑了。
這個笑實在是說不上真心的好看。
沈墜兔側了身,又從輪椅側袋裡掏出了一個舊物,把那枚書簽握在了手裡。她笑了,如筋疲力盡的病人,分不清是好轉還是回光返照。她拿那枚姜傾贈與她的金屬書簽貼于臉,黑色的月亮好像一枚黑痣。觸感極冷,如此半掩,她喃喃:“姜傾赢,我赢。”
還有半句,她卻沒有說出口。
姜傾輸,我赢。
對于一名優秀的政客而言,真心話不單單是永遠不會說出口,甚至不應該出現在隻寫給自己看的日記裡。因為一旦這麼做,就意味着你有機會把自己的權力交給了别人。
政治,信息和人心即權力。
别過林雲客,沈墜兔出了黑館,一股莫名的潛意識帶她去了圖書塔。
現在,應該她已經帶領軍隊去59區了吧。
她也不是想遇見誰,就是生出了一股非常想去那裡,不去不行的勁頭。
經過八年戰亂,燕尋大學的招生已經恢複了正常。兩位前校長不明的死亡,也有了勃勃野心的新人接受,更是将燕尋大學的學習氛圍帶上了文屆的新樓,号稱“朱雀重生輪回不滅,我輩學習至死不休。”。故而,圖書塔内,依舊如當年般人影重重,隻是保留往昔規矩,扶搖梯依舊無人上樓,全生下行。
沈墜兔把那枚金屬書簽别進一本圖書塔外的書内,放置于待整理區的長桌上。
期間,衆人見到這位新上任的沈墜兔,紛紛行注目禮。
這時,沈墜兔方愕然發現,她現在輪椅所處的位置,恰是當年她對朱顔全息投影注目行禮的位置。那群大學生也像當年的她一樣,懷着好奇、敬畏和幾分評量的眼神,用一種獨屬于青春的眼神,對朱雀總席施以點到為止的尊敬,又很快各行各路,走向各自的理想扶搖路途。
年年如舊,珠面常新。
【珠面】全卷完
【蛇心】啟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