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白的身體不停地往下墜,呼嘯的風擦過他的耳際,和過去别無二緻。
都是一樣的陰冷,粘膩,腥臭。
魑魅魍魉凄厲的哀嚎變成刺耳的嗡鳴,拉扯着知白的神經,把他帶回了一千年前。
“把這裡封印了,天下會太平一段日子吧?”知白問。
“嗯。”鳳君點了點頭,随即又問道,“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嗎?要在人間遊曆嗎?”
知白搖了搖頭:“我想和你回栖桐殿,我想……在你身邊。”
鳳君沉默了片刻,開口說:“好。”
知白站在清霜劍上,身下是萬丈血海。
萬淵已經被鳳君釘在血海中央,接下來隻要自己把符咒完成就可以結束這一切了。
然而意外突然發生,奄奄一息的萬淵身體一陣抽搐。蒼北魔域霎時間地動山搖,滔滔血水卷到天際。
萬淵散作巨大鬼氣,黑霧化成無數雙手穿過尚未完成的結界,死死抓着知白往下拉。
知白瞳孔微顫,萬淵要和自己同歸于盡!
就在這時,一雙大手握住他的肩膀,身上的鬼氣手被齊齊斬斷,他被用力甩了出去。
而鳳君被鬼氣卷着,拽進了血海中。
不見了蹤影。
知白想,其實故事的結局一開始就定好了。
無論怎麼扭轉,都是徒勞無用,隻會把更多的人卷進來。
如果一千年前鳳君沒有替自己下血海,他就不會進入萬淵最後設下的幻境,也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
自己便不會在一千年後又遇到霍行川,把危險再度帶給他。
霍行川……
想到這個名字,知白心口撕裂般地一痛。
他抓着自己的胸口,用盡全力感受着體内流淌着的屬于那個人的靈力。
那樣溫暖又輕柔。
霍行川沒有解除鎖靈咒。
不過沒有關系。
自己馬上就會死了,鎖靈咒會自動解開。
霍行川,你隻要最後再痛一次就好了。
誰讓你要設這個咒呢?你不可以怪我了。
知白從靈海中召出長劍,用指尖細細撫摸着劍柄處雕刻的羽毛暗紋。
就叫你昭春吧。
他看着長劍,自嘲地笑了一下,結果你也沒有好結局。
他想起昨天回到學校,忽覺春花已開,于是給霍行川拍了一張照片。
“等我放假回家,給你帶回一支。”
可惜那抹春光再也沒辦法交給他了。
知白吻了吻無名指上的戒指,攥緊昭春劍,斬過一片妖魔,靈力在血海海面掀起巨大波瀾。
他面無表情地沖向血海,準備将自己筋骨血脈全部化作靈力,填補封印結界上的裂痕。
腥臭的血水将他吞沒。
然而預想中的窒息感卻并沒有到來。
他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這裡不是血海!
知白猛地從地上站起來,警惕地看着黑暗的四周。
這裡看起來像是某個結界。
難道又是萬淵設的幻境?
地面上的符咒很快給了知白答案,整個結界随着符咒的出現亮了起來。
知白怔在了那裡。
結界裡到處都是鏡子。
而鏡子裡出現的居然是不同時期的自己。
有少時的自己,遊曆時的自己,斬魔時的自己……
一瞬間知白就像是來到時空長廊中,隔着歲月和大大小小的自己相互對望。
這到底是什麼?
“這是陰陽鏡。”
知白猝然回頭,看清了來人,咬着牙憤恨開口:“萬淵。”
“我就知道你會來。”他看起來很欣慰,“不枉我設下這個陷阱。”
陷阱?
難道……
知白面色蒼白得過分,一種不好的猜測浮現心頭。
“他們怎麼跟你說的?蒼北魔域封印有損,需要你來修複對不對。”
眼前人的表情讓萬淵很愉悅:“不過是我制造的假象罷了,不過是想要把你引過來。”
“我猶豫了很久,到底要拿你怎麼辦。”他靠在身後的鏡子上,雙手抱着胳膊,“其實我是很想讓你堕魔的,但是好像太難了一點。”
他頗為遺憾:“那就隻好讓你死在這裡了,你的血脈會成為蒼北魔域最好的養料,也算是物盡其用。”
“陰陽鏡本身隻不過是幽冥小鬼互相看前世的小玩意兒罷了,不過我前段時間吸收了個小魔,他身上的鏡宮我覺得很有意思。”
“所以我設咒把二者結合了一下,畢竟……這個世界能真正把你殺死的,估計隻有過去的知白仙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