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好消息,白嶺那喜歡連聲說對不起的習慣終于改了。
壞消息,改是改了但他的生命也快走至終點。
02.
我可能是最後一個知道白嶺病重的消息,如果不是醫生打了一圈電話隻有我接起來說有空來照顧他。
我根據醫生在白嶺默許下給的病房号找到了他,我隔着病房上特地留出的玻璃窗往裡看去發現他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但還是盡量放輕動作的推門走到他床邊坐下。
他比我記憶中又瘦削許多,簡直可以用皮包骨頭來形容他,臉色更是蒼白如紙一點血色都看不見。
想起當年還不知道露筋姑的存在時我鬧出過把他認成吸血鬼的烏龍事件,哪怕年紀爬上五十開頭我的腳趾還是會扣地。
上次我和白嶺見面是什麼時候?應該是在劉箐橙的葬禮上,在給時兆纓拍完照片後他的鏡頭似乎是對準了我,可他究竟有沒有按下快門我也無從而知,自我們離婚之後便幾乎斷絕了往來,也極少主動關注他的消息,很多時候都是在微博被算法推送到他的采訪視頻。
倘若不是這通電話,我們下次再見面或許是在他的葬禮上了。
随着一陣沉悶而又猛烈的咳嗽聲,白嶺緩緩醒來而我則在心裡默數他大約需要幾秒才能發現我的存在。
我猜是七秒。
事實也确實如我猜測的那樣,當我在心底數至七的時候,他的視線終于聚焦并落在我身上。
“我以為你不會來的。”
“如果讓時兆纓來照顧你的話,你肯定會拔了呼吸機說自己好了的吧?”
白嶺盯着我看半晌,沒有像從前那樣跟我道歉說不起而是關心起我近況如何。
好難得,他以前從不這樣,哪怕我們結婚之後他的時間也都貢獻給青城文化傳媒,翻閱聊天記錄他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對不起今晚要加班不回來,隻不過我也沒好到哪裡去,我也有我的工作要忙,以至于我們倆能夠相聚的時間跟牛郎織女能夠相比,現在想來這也可能是導緻我們離婚的主要原因。
“新書的影視版權賣出去了,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會上映,手裡還有一些沒寫完的劇本。”
“那你呢?”
“也就那樣吧,活不好也死不了。”
白嶺沒有說話,我也沒有,沉默在我們之間無限蔓延開來。
直到白嶺出聲問我能不能幫他梳下頭,我自然不會拒絕,可他已經病重到坐起來都很吃力需要靠在我身上才行,他這樣我沒辦法用梳子細細為他梳理,隻能簡單的用手替他捋一捋,這樣做我的指間難免會纏上他的發絲。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回想起當年在青城文化傳媒裡作為新來的員工和他初次見面的場景,我不小心撞到站在打印機旁正在打印資料的他,兩人争先恐後的道歉,直到在辦公室裡久久沒有等到我的劉箐橙無語走出來打斷我們這毫無意義的行為。
“……白嶺。”
“嗯。”
“你可以不要死嗎?”
我不敢看白嶺的眼睛,我怕得到拒絕的答案,我選擇做了膽小鬼把視線落在他和我交織糾纏在一起的發上。
也是這時我才驚覺原來我還愛着他,然而他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卻仍舊是個謎團,我們的婚姻不是因為愛才開始的,是因為彼此雙方父母近似瘋魔般的催婚才走到一起。
我更沒有勇氣去問白嶺他到底有沒有愛過我,畢竟他最擅長的是答非所問。
不知道過去多久,他輕輕握住了我的手,他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