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現在就上山?”陳令惟驚訝,外面仍傳來呼嘯風聲,他目光盯着李泠,“風雪還很大,現在出去很容易失溫。”
李泠道:“我當然知道路不好走,但存糧隻能堅持一天,如果暴風雪卻遲遲不停呢?”
人當然不能左右天氣。
如果真是這樣,那等得越久,形勢自然對他們越是不利。
她接着道:“如果走到一半,風雪就停了,那就正好趕路。”
陳令惟見她神情冷靜,顯然已經深思熟慮過。她開始收拾東西,低着頭,爐火隻打在她的側臉上,落下一半的陰影。陳令惟恍然間明白,她心裡的焦慮不比其他人少,隻不過她最藏得住,也最瘋。
他最後問道:“真的不再等等了嗎?”
李泠擡頭看向他,見他眼神中似乎有些迷惑猶疑,停了手裡的動作,繼續解釋道:“我明白你的擔心,但我不是頭腦一昏才做的決定,現在我們食物不多,這雪洞裡也隻是比外面暖和,但還是會被凍傷,”她露出了手上青青紫紫一片,“過不了幾天,手指腳趾還在不在都一定,如果不趁能行動的時候抓緊找到庇護所和食物,到時候即使風雪停了,恐怕也爬不動了。而且……”
她說着,看了一眼衆人的表情,見他們臉上也都十分凝重擔心,下面的話有些說不出口了。這時候陳令惟卻接話道:“而且暴風雪下得越來越頻繁了。”
是的,最開始時他們走了一個白天,傍晚時分才堪堪遇上暴風雪;第二天時到中午就開始下雪,一連下了四個小時;現在天才将亮,暴風雪就已經肆虐了。他們隻有白天能趕路,一旦白天就開始下暴風雪,留給他們趕路的時間就寥寥無幾。
想到這裡,陳令惟道:“我跟你一起走。”
這時輪到方橋不解了:“不是,你們就這麼決定了,那我們呢?”
白曜對李泠簡直是盲目信任:“我們當然也要一起去。”他立刻摸了摸方橋的額頭,道:“剛好你現在也退燒了。”
方橋把白曜的手扒拉開,看向李泠:“你是怎麼想的?”他清楚聽到李泠一開始說的是“我打算現在就出發”,而不是“我們”。
李泠看向方橋,這個清秀的年輕人唇色發紫,臉頰連同耳朵被凍得酡紅一片,連日來的高燒讓他的眼神裡充滿疲憊,她不僅放緩了語氣:“我覺得我先走,找到物資再下來接你們。”
白曜要叫,被方橋捂住了嘴。
方橋神情恹恹道:“你不想帶我們走是不是?”
當然不是。他心裡明白。
雖然留在這裡幾近于等死,但出去也隻是放手一搏,能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實在是說不準的事。
她可以自己去冒險,卻不想連累他們。更何況他當前的狀态确實不好。
可——“你成功了我們就坐享其成,我們憑什麼呢?”尾音裡隐隐帶上了哽咽,讓在場衆人都沉默下來。
片刻,孟穎沙啞着嗓音道:“你把所有的食物都帶上,這裡就留我和方橋。”
齊家元搖了搖頭:“我留下來照顧你跟方橋,萬一你們誰發燒睡過去,連口熱水都沒得喝。”
繞了一圈,事情又回到了之前争執的結果。
三個人留下,三個人繼續走。
白曜經過這一通解釋,也明白出去也是冒險,結果未必怎樣,也不再勸,隻拿迷茫的眼睛看向李泠和陳令惟,等他們下決定。
李泠歎了一口氣:“食物對半分,如果明天天黑之前我們還沒回來,到時候你們再作打算。”按照路程,他們已經到了山腳下不遠處,雪山也并不十分高,如果天氣晴朗,再有大半天他們就能到達那所黑房子。
算上暴風雪中行進,速度必然慢很多,但再怎麼樣,明天中午也該到了。
下山時速度要快一些,天黑前應能回來。
最要緊是,食物所剩無幾,隻給他們希望讓他們幹耗着空等下去,也沒有什麼好處。如果明天天黑前還沒回來,他們或是追上去,自行趕去黑房子,抑或是守在此處繼續等,都還有一點點希望在。
“隻怪處境太艱難了。”她在心裡暗道。
定下計劃,李泠迅速收拾了一下行裝。
他們帶走了一頂帳篷,一床薄被,一個睡袋,幾瓶水,一袋米飯,半個罐頭,一個背包,一根拐杖、一盞燈和兩把手電筒,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生活用品,都帶了點。
臨要踏出雪洞時,李泠回頭望了一眼,跳躍的火光映在雪洞裡,光線忽明忽暗。幾個人面帶憔色看向她,臉上都是凍傷的痕迹。她輕聲道:“我一定會回來的,不是抛棄。”
孟穎有些咳嗽,她勉強露出一抹笑來,道:“一路順風,你們先顧好自己,我們這裡有吃有喝還遮風,不用操心我們。”
方橋移開視線,又挪回來,他眼眶又是紅的:“不用管我們,路上小心些。”
齊家元則笑了一下,看上去甚至有些憨:“我會照顧好他們的。”
李泠“嗯”了一聲,率先出去了。
白曜挨個把人抱了一圈,露出一口白牙:“等小爺回來接你們。”也跟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