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烨梁牽過江懷樂,将青年全身上下都仔細看了一遍,确認沒有傷處,這才松了口氣。
“怎麼當差的?”齊烨梁皺眉,沉聲問:“一個大活人藏在門外,不僅沒發現,還讓他差點傷到人?”
高城單膝跪地:“是屬下疏忽,請王爺責罰。”
今日的确是他的責任,一來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修成身上,二來也着實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敢來攝政王府惹事。錯了就是錯了,還好今日來的是仇飛鵬,若換成高手,真傷到了江公子或江姑娘,那他就得提頭謝罪了。
齊烨梁責令:“下去領二十棍。”
高城認罰:“是。”
江懷樂心有不忍,拽了拽齊烨梁的衣袖:“高大哥剛才及時護住了我和姐姐……”
齊烨梁淡淡道:“這是府裡的規矩,他錯了,就要受罰。”
江懷樂無奈,抱歉地對高城搖了搖頭。
此事終歸是因他們江家姐弟而起,倒是連累了高城。
高城咧嘴一笑,起身去領罰了。
跟着齊烨梁一起回府的喬英此刻走上前來,低聲詢問:“師兄,仇飛鵬畢竟是仇家三子,永安侯爵位猶在,他死在王府門口,我要不要找個地方,做點掩飾,以免朝堂上有人借題發揮?”
“掩飾?”齊烨梁冷哼:“要什麼掩飾!若有人敢問,那本王倒要反問他一句,是不是忘了本王姓什麼?區區飛騎尉,膽敢在皇室王府門口動兵刃,與造反無異!此事不用遮掩,本王倒要看看,誰敢在陛下面前說三道四。”
“是,師兄。”
齊烨梁不想遮掩,喬英當然不會多事。她喚來侍衛,将仇飛鵬帶血的屍體擡走,又找人打掃門前沾了血迹的地面。
“姐姐,你沒事吧?”江懷樂回身,擔憂地望向江顔。
仇飛鵬畢竟是江顔的丈夫,與她做過幾年的夫妻,如今突然死在眼前,江懷樂有些擔心姐姐會受不住。
江顔瞧着面色發白,眼神中卻沒有畏懼。
“姐姐沒事,你莫要憂心。”江顔餘光瞟了眼被拖走的仇飛鵬,轉而對江懷樂道:“我就是剛才見了血,受了點驚吓,休息一會兒便好。王爺既然回府了,想必同你有話要說,姐姐就先回屋了。”
齊烨梁對江顔的識趣頗為滿意,他喚來婢女,讓她們與彩屏一道好好伺候江顔回去休息。
至于在場的另外一人……
齊烨梁不屑地瞟了一眼跌坐在一旁,早就被吓傻了的江修成,揮手道:“将他帶到西院,先看管起來。”
侍衛半拖半拽着江修成往西院而去,齊烨梁沒進府,反而拉着江懷樂往外走。
江懷樂疑惑地側身:“你不是剛從宮裡回來?不進去?”
齊烨梁挑眉:“不進去,專門回來接你的。”
“啊?去哪裡?”
“到了就知道了。”
馬車拐了幾個彎,到了一道窄門前停下。
江懷樂在京城生活了幾個月,又經常随着齊烨梁出門,對京城已經非常熟悉。他四周瞧了一圈,奇道:“這前面是不是京兆府?”
齊烨梁讓随行的喬英敲了敲窄門,應道:“是的。”
不消片刻,一名官差出現打開窄門,對齊烨梁躬身:“王爺。”随即又對江懷樂拱手:“江公子。”
江懷樂打了個照面便覺得此人眼熟,稍微回想,拍手道:“你不是那日去江府拿人的官差?”
官差笑道:“江公子好眼力,正是下官。”他對齊烨梁做了個請的手勢:“王爺請随下官來。府尹早就交代好了,一會兒王爺與江公子随意就好,下官保證不會有不長眼的人前來打擾。”
兩人随着官差,通過黑暗幽深的窄道,兩邊傳來鎖鍊碰撞之聲以及犯人喊冤的聲音,江懷樂了然,此處原來是京兆府的牢獄。
經過兩個岔路,四周逐漸安靜下來,官差在盡頭停下,恭敬道:“王爺,江公子,便是此處了。”
齊烨梁颔首,一直跟在後面的喬英又退了數步,替齊烨梁守住路口,官差見此識相地借故離開。
江懷樂目光穿過鐵欄,凝神朝狹小的囚室内望去。借着昏暗的光線,他看清了縮在角落裡男人的臉。
是江文鴻。
江懷樂差一點沒認出來。眼前的江家家主蓬頭垢面,身上的囚服髒污不堪,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和江懷樂印象中富貴溫文的模樣判若兩人。
似是察覺到有人在他,江文鴻微微抽搐了一下,擡起眼皮。
“……是你。”
“是我。”江懷樂沉聲道。
江文鴻打起精神,勉強撐起身子。來者不是旁人,是他一直沒放在眼裡的江氏子侄,哪怕淪落至此,他也不能在這人面前失态。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江文鴻咧嘴,嗤笑:“呵呵,江懷樂,别得意得太早。我雖然被囚,但最終,我一定會出去的。”
“……”江懷樂一時不知該作何應答,許久,他才反問道:“江文鴻,你的判決已經下來了,你不知道嗎?”
“判決?什麼判決?!”江文鴻再怎麼故作鎮定,聽到關于自身之事還是無法保持冷靜。他向前挪動幾步,手指緊緊抓住了身下的草墊。
他是囚犯,又得京兆府尹特别“關照”,不到行刑之時自然無人告知他,是以至今為止,江文鴻都不知道皇帝早就定了他的生死。
江懷樂緊盯着江文鴻,誓要把他所有的反應都記在腦中。他一字一頓道:“科舉舞弊一案主犯江文鴻,賄賂科舉考官,勾結朝廷官員,妄圖幹涉朝政,罪大惡極。陛下有旨,江文鴻,斬立決。”
“你、你說什麼?!”江文鴻腦袋一懵。他懷疑自己被關久了,耳朵出了問題,要不然他怎麼會聽到“斬立決”這三個字?!
江懷樂欣賞着仇人此刻藏不住的恐懼,耐心地将判決重複了一遍。
江文鴻一下子撲到了鐵欄邊,雙手死死抓住欄杆,低吼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一定是你在騙我!”
江懷樂與他冷漠對視:“為什麼不可能?”
江文鴻急喘,像是反駁又像是說服自己:“不可能……我為了他們做了那麼多事,他們不可能不救我……”
“他們?”江懷樂挑眉:“你是指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