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江郁錦便起了,這是她到大梁之後第一次起這麼早,可當她走出屋,正見季康安長發随意束着,整個人汗津津的,手中還拿着劍,聽到動靜,立刻回頭,見來人是江郁錦,放下心來,收了劍沖她招手,“郁錦兄,今日怎起得這般早?罷了,不跟你說這些了,昨日抓的商販已被裴兄帶到後院,你且随他先去,我稍後便到。”
一夜無夢,季康安瞧上去精氣神恢複不少,全然不見昨日頹廢樣,但提起商販,他面上冷淡,但握劍的手青筋暴起,無聲宣告他的怒火。
“好,”江郁錦掃了眼,暗道不妙,今日若想讓商販活着說出幕後主使怕是難如登天,“康安兄,你也悠着點,早些過來。”她到時候可得拉着點,别叫季康安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太子犯法,與民同罪,此事若是往後傳出去,對他影響不好。
江郁錦沉默跟在裴良平身後,再難提起心思去想他是怎麼在裴府做出如此繁瑣的地牢,滿腦子都是季康安的怒容以及躺在血泊中的黑貓,耳邊似乎還有微弱的貓叫聲。她昨夜沒睡好,一夜無眠,這才起得早些,可現在猛地進到這裡,昨晚的噩夢一幀一幀在腦子裡循環播放。
她想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場夢,可夢中黑貓的慘叫時刻回蕩在耳邊,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一推開門看到的便是已被鄭重放進特制棺材中的黑貓和剛晨練完的季康安。
而現在,江郁錦已經踏上去審問中間人的路。地牢裡暗無天日,唯有幾根火把在兩側牆壁上,映照出淡淡光暈,堪堪能看清面前人的身影。
裴良平提着燈,走在前面。江郁錦心裡還挂念着季康安,她自認早已在日複一日的枯燥生活中斷情絕愛,為數不多的愛好便是遊戲,對一個角色生出感情來也是常事。但當季康安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時,當她親自來到大梁之後,又是另一種感覺。
于她而言大梁似乎早已不是單純的遊戲世界,江郁錦逐漸适應這裡的生活。不似自己先前看到的,穿過來後迅速脫離江家,日子過得倒是有滋有味。若非昨日才見過江子安,她都快忘記自己其實本名叫江玉槿了。
可那又怎樣,跟着季康安每一天都很充實,他細緻體貼,除了偶爾顧慮着太子顔面有些話不好直說之外,若是她在現實中遇到這樣的……算了,江郁錦默默歎氣,現實裡她可沒好運遇到季康安。
“到了。”裴良平的聲音在狹小的牢獄之中似有回音,江郁錦腳下動作一頓,險些撞上他。
地牢盡頭,商販身上有血,發絲淩亂,看樣子短短一天沒少受苦。聽到腳步聲,他緩緩擡頭,見來人是裴良平,瞪圓了眼,臉上盡顯驚慌,忽而想起什麼,苦笑一聲,又垂下頭。
“怎麼樣了?”季康安的聲音響起的刹那,江郁錦回頭去看,四目相對,她隻覺臉上沒由來的燙,手不自在撫上,匆忙别開頭。
“季兄,你來了。”裴良平側身,叫他過去,“我瞧他臉色不對,怕是……”
裴良平話說一半,江郁錦還蒙在鼓裡,正想細問,卻聽季康安出聲,“我知道了,看來他們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遭,早有準備。”
“那我們現在怎麼做?”裴良平嫌惡看了眼傷口潰爛的商販,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去叫個醫師過來,先看下情況。”季康安冷靜吩咐,這下江郁錦懂了,怕是有人趁他們昨日全府都在圍着黑貓看時動了手。可為何要用這種毒?難道他不怕季康安臨時起意當場審問?
裴良平走後,獄中隻剩下他們兩個和商販,季康安冷冷看去,審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季穆闵派你來的?”說完,他似是覺得荒唐,自嘲地笑了,“不對,我這皇兄雖說手段狠辣,但向來隻針對我們這些皇子,私通敵國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商販卻猛地擡頭,眼底閃着精光,“沒錯,就是他,太子殿下,對這位皇子,您又了解多少?”
聞言,季康安淡淡一笑,眉梢微挑,“畢竟是我皇兄,盡管他想置我于死地,也不會用這種不入流的辦法。我們終究在京中鬥了那麼久,你說,我和你,誰知道的更多?”
不多時,裴良平帶着醫師趕來。白胡子醫師把過脈後連連搖頭。
“可知此人中的是什麼毒?”裴良平急切追問,若是能知曉是何種毒藥,尚有一絲機會揪出幕後主使。
“難,僅靠脈象實在是難以判斷是何種毒物。”老醫師無奈,“若是輔以他物,或可知曉大概。”
老醫師話剛落地,那商販忽而腹痛難耐,喉頭滾動,吐出一口黑血,“别白費力氣了,哪怕沒了我,你們也、也得意不了多久,隻要,隻要王……”
話未說完,商販便先沒了氣息。醫師去探他鼻息,“大人,此路不通。”
“知道了,你先去吧。”季康安淡淡點頭,醫師下意識去看裴良平反應,見他揮手才離去。
獄中一時間沒了聲響,裴良平把人放下,這本不該是他來做,但眼下顧不得太多,唯有鎖鍊碰撞聲回蕩着,季康安率先離去。江郁錦緊跟在他身後,猶豫着要不要搭把手,但想了想還是季康安更重要些。
“康安兄?”她輕聲試探,季康安緩緩回頭,眼神疑惑,江郁錦心虛的不敢看他,瘋狂給自己找理由,“今日,可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