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樂樂沉默一下，換了個話題：“墨叔叔，白先生和宮老闆是怎麼認識的？昨天聽白先生的話，他們好像除了當同事，還有其他關系是嗎？”

“嗨，這個啊，”墨南炙道：“也沒什麼，我嫂子是個孤兒，以前窮得要命，偏偏又有天賦，學的是美術，可能在我們看來沒什麼感覺，但是聽我嫂子說以他的出身根本學不起，甚至他們那孤兒院考大學的都少，好多人初中上完就辍學去打工了，他本來也是這種命運，後來是靠着我哥的資助才學下去的。”

林樂樂問：“宮老闆知道是白先生資助的嗎？”

墨南炙：“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以我哥的作風應該不會跟他說，當然結婚之後再說也就無所謂了。”

看來墨南炙也不了解全部真相，可昨晚那兩個人的一問一答，看似毫無邏輯，林樂樂卻聽得明明白白。

他剛入職時就跟墨白說過，宮南澤曾經也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算是他的偶像，老師提起這位學長來隻覺得可惜，好不容易通過資助上完碩士，出國的機會就在眼前，臨門一腳時卻被人搶了去。

資助他的人自然有恩，斷他前途的人必定有怨，可是如果恩怨都來自同一個人呢？

不知道時尚能恩恩愛愛，一朝真相擺在眼前，又該怎麼往下走？愛斷不掉，怨忘不了，怎麼可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林樂樂又問：“墨叔叔，你也是白先生養大的嗎？”

墨南炙開始切肉，給墨白做難吃到要命的病号飯：“是啊，我生下來沒多久就是我哥哥帶了，那時候他自己也才八歲。”

林樂樂：“那你什麼都聽他的嗎？”

墨南炙：“差不多，除了做手術這件事，不過還是拗不過他，算了，他就是這種人。”

林樂樂：“如果白先生想斷了你的前途呢？”

墨南炙：“那就斷啊，他肯定有他的理由，隻是懶得跟我解釋而已。”

林樂樂：“你就那麼相信他？”

墨南炙笑道：“他是我哥啊，我媽死的早，我爸不是東西，相當于沒有，我哥養大了我，我不相信他相信誰？你會不信你父母嗎？”

林樂樂點頭：“是。”

所以世上本沒有對錯，隻有立場，也沒有感同身受，隻有個人選擇。

他也到了要做選擇的時候了嗎？

家裡氣氛從這一天開始變得古怪，明明多了兩個人，反而再也沒什麼說話聲，墨白是靠聲音生活的，最先發現不對，身邊沒有了那個叽叽喳喳的聲音，隻能自己去找：“樂樂。”

林樂樂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怎麼了白先生。”

墨白道：“你在幹什麼？”

林樂樂：“你不是要進醫院了嗎，我收拾一下行李。”

是家私人醫院，說是住院，但更像是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治病加療養，林樂樂作為保姆還是要全程陪同，墨白在哪兒他就在哪兒，下個月入院隻是最後期限，墨白萬事都喜歡準備充分再做，那時候說兩個月，隻想留一段緩和時間，用來跟宮南澤辦理離婚手續，但既然宮南澤沒再反對，也就不需要真等那麼久，手術還是越早做越好。

墨白道：“讓小墨收拾，你陪我。”

林樂樂接過墨黑，坐在他身邊：“好啊。”

墨南炙接替了林樂樂一部分工作，宮南澤整天看不見人，可也沒聽說出差，林樂樂找不到人，隻能問墨白：“宮老闆呢？”

墨白：“你可以去他工作室看看。”

林樂樂：“那還是算了，不是說上鎖嗎？”

墨白：“他在，你有什麼可避嫌的。”

林樂樂到底沒去，還是陪着墨白，盡着保姆的責任，他逗着墨黑玩兒了一會兒，突然問墨白：“白先生，你和宮老闆七年前結婚，在你認識他之前有過别人嗎？”

墨白：“沒有，南澤是第一個。”

林樂樂：“那你是不想找，還是沒找到合适的。”

“沒必要，”墨白道：“南澤十二歲的時候，我二十二歲，從那時候起，我就在等他長大。”

宮南澤靠資助上學，而墨白在等宮南澤長大，全都對上了，林樂樂腦子裡嗡的一聲，好像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墨白有能力，有責任，有耐心，他看上的人就一定要得到，哪怕那人隻有十二歲，他也可以慢慢等着對方長大，所以也許在十七年前，墨白就決定好了什麼時候要跟宮南澤結婚，而出國會打亂他的計劃，墨白不願意推遲結婚的日子，隻能親手掐斷宮南澤的路。

這太可怕了，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宮南澤是發現了什麼才決定跟墨白離婚的嗎？一場計劃好的婚姻，真的是為了愛情嗎？墨白對宮南澤到底有沒有真心？

墨白他那麼好，那麼好，可這份好是不是真的？

林樂樂想到他陪伴墨白的這段日子，有時候好到像是一個人，到底是真的感情，還是墨白在未來的某件事上需要他，隻能先跟他成為朋友？

墨白對他，也有真心嗎？

他知道保姆跟雇主談真心很可笑，可是這種錯覺難道不是墨白給他的嗎？

心裡亂糟糟的，再也沒辦法像以前那樣毫無芥蒂相處，林樂樂生怕墨白察覺出異樣，盲人的直覺太可怕了，他隻能抱起墨黑說道：“白先生，我想出去遛貓。”

“好啊，那就一起，”墨白朝他伸出手腕：“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