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樂樂中途就接受了自己被綁架的事實。
這其實是個好消息,搶劫很容易激情犯罪,直接殺了他們倆,但綁架都是圖錢,至少在墨白和張衍出錢贖他們之間,倆人死不了,壞消息是要受不少罪,不過跟命比起來,受罪就受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挨幾頓打也不算什麼。
他從最開始就被蒙上了眼睛,但一想到開車的人是張蓬也沒這麼慌了,忍不住暗暗佩服張蓬的心理素質,這種高壓下都能把車開這麼穩,換他就不行,隻怕要一個手抖,把車開進綠化帶,被動跟綁匪同歸于盡。
這輛車開起來本身聲音就很小,車廂裡又沒人說話,四個人都沉默不語,靜得可怕,林樂樂忍了很久沒忍住,還是喊了一聲:“張蓬。”
張蓬在前方低低“嗯”了一聲,哪怕隻有一個字此刻也彌足珍貴,像是錨點,林樂樂靠着這一聲回答鎮定下來,又喊道:“張蓬。”
張蓬還是一個字:“嗯。”
過了一會兒也叫他:“樂樂。”
立刻有綁匪粗聲粗氣打斷:“别出聲。”
林樂樂道:“我不求救,我就是害怕,你讓我跟他說話我能好一點兒,要不然我怕我吓尿褲子,您不嫌味兒嗎?”
前座的綁匪說:“再不老實打暈你。”
張蓬道:“最好不要,他保持清醒才能自己走,節省時間,要不然一會兒換車的時候,暈着不好移動,你們會耽誤太久,容易被發現。”
另外一個綁匪警惕起來:“什麼換車,你在耍什麼花招?”
張蓬其實不想說話,因為沒必要,這種時候多說多錯,一個肉票而已,聽話點兒能少受不少罪,雙方都省力氣,可林樂樂明顯在靠他的聲音汲調整情緒,穩住心神,張蓬能從後視鏡裡看到林樂樂的情況,臉色白得吓人,說話時都能聽到上下牙打架聲,冷汗不斷往下流,加上車裡太暗了,看上去像隻鬼,但在他開口說話之後,林樂樂分明抖得沒那麼厲害了,說明是有用的。
可能林樂樂這輩子都沒想過會經曆綁架這種事,從綁匪出現那一刻就一直在發抖,不知他自己發沒發現。
張蓬不得不繼續說下去:“現在這輛車隻是第一階段的路線吧?車子目标太明顯,很容易找,我是你們的話,應該會到監控死角換車,後面就不用我開了,因為怕我認路。”
綁匪:“……”
全讓他說中了。
張蓬又說:“你們打算到哪裡換車,我開快點兒,我想跟他待在一起。”
兩個小時後,張蓬如願以償被蒙上眼睛,扔進後座,跟林樂樂成了一對兒苦命鴛鴦。
車換成了破面包,舒适度跟之前那輛比起來簡直一天一地,聽上去都快散架了,車速一提就嘎吱嘎吱響,但因為身邊有了熟悉的人,心裡踏實,林樂樂緊張情緒緩解不少,兩人偎在角落裡,綁匪一個開車一個留在後面看住他們,防止發生意外狀況。
林樂樂覺得有點兒多此一舉,他們被綁起來了,想看什麼都看不見,難道還能做出反抗舉動嗎?
張蓬挨着他坐,肩膀壓肩膀,車子開過的路坑窪不平,張蓬也就一晃一晃地撞他,像是一下下拍打着在安慰他,林樂樂心情平緩下來,又問:“我們在哪兒啊?”
張蓬:“中國吧。”
林樂樂:“你真聰明。”
張蓬:“還好。”
林樂樂:“事事有回應,件件沒着落。”
張蓬:“你想讓我怎麼着落。”
林樂樂:“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張蓬零幀起手:“從前有兩個倒黴蛋,讓人綁架了。”
綁匪:“住嘴。”
經過林樂樂的争取,兩人成功被膠帶粘上了嘴,後半程再也沒法開口說話,徹底安靜了。但林樂樂還是沒消停,手綁在身後,拼命往周圍掙,不知不覺碰上一根手指,掐了掐,再往上摸,摸到了繩子。
很好,是張蓬。
像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心理安慰,他把自己的手塞進張蓬手心,下一秒,張蓬回握住了他的手。
這個動作其實并不舒服,渾身扯得難受,但後半程兩人誰都沒動,就這麼保持雙手背在身後交握的姿勢,艱難保持着一點兒聯系,到達目的地被拉出面包車,胳膊都麻了。
眼睛蓋住沒有方向感,隻知道走的時候樓上樓下來來回回,腦子裡根本不能形成地圖,最後一前一後被推進屋子,手和腳上的繩子解開換成手铐,铐在身體前面,又聽一聲門響,再也沒人管了。
林樂樂迅速撕掉膠帶,扯開黑布,深深呼吸一口新鮮……腐朽的空氣。
這是一間廢棄已久的屋子,看格局和殘存裝修像是老式居民樓,窗戶被木闆釘上,門是淡黃色木門,油漆剝落,斑駁松散,門上的小窗戶早就沒了玻璃,也不說拿紙糊一下,就這麼敞着,大概是用來觀察他們的情況。
地上散落着袋裝面包和礦泉水,不發黴的情況下,節省點兒能吃個兩三天,加上把手铐在前面的舉動,推測這些人一時半會兒不想管他們,又怕他們死了,隻好給他們留出有限的活動空間。
林樂樂還是那個問題:“我們在哪兒啊?”
張蓬:“劃出拆遷區域但是因為各種原因暫時還沒拆的居民區吧?”
林樂樂:“那麼詳細,你認識?”
張蓬:“不認識,猜的,我後來也被蒙了眼睛。”
林樂樂:“你真會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