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樂樂回手摟住張蓬不敢放開,擔心他又往樓邊走,這裡已經遠離邊緣,還算安全,張蓬過來,就再也不能讓他跑了。
張衍眼看那兩個孩子抱在一起,一時半會兒沒有要動的意思,最驚險的時刻一過才發現自己腿都軟綿綿的,冷汗早就浸透了衣服,喘着粗氣看墨南炙一眼:“幫忙,報警……”
墨南炙一腦門子官司,正在打電話:“知道了知道了,早就報了——你們在哪兒呢,派你們找人找這麼半天,來我這兒……就那棟樓一直往上走,什麼哪棟啊,進了工地看見的第一棟。”
墨白姗姗來遲,停在墨南炙身邊看看每個人的位置和狀态,暫時沒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彎腰撐着膝蓋直喘氣,斷斷續續問他:“你們……這兒……什麼情況……都……杵在這兒?”
墨南炙打完電話,看他一眼:“怎麼爬個樓還能累成這樣呢,你該鍛煉了哥,就你這體力還來救人?得人救你吧?”
“我去你……大爺的……”墨白擦擦汗:“我……背着……樂樂……爬了二十多層樓,到最後一層我太慢了……怕耽誤時間,讓他自己先過來……你……背着個一百多斤的……壯漢……爬二十多層……試試……”
墨南炙:“啊,錯怪你了,那麼拼命,看出來了你對樂樂是真愛。”
墨白喘了一會兒,漸漸平息:“是啊,背他……爬二十幾層樓……送他……去見别的男人,能不……愛嗎?”
墨南炙點頭:“愛得挺深,病得也不輕。”
他說了一半的話才想起張铎還沒死,雖然看上去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但畢竟是個窮兇極惡的綁匪,萬一是裝的,趁着他們放松警惕起來補刀就不好了,警察沒來之前還得放哨,趕緊往落地窗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正見張衍站在張铎身邊,像是要把他踢下樓。
墨南炙頭皮一緊,這叔侄倆怎麼一個畫風的?
好在張衍精神正常,勸說起來難度比張蓬要小得多,墨南炙噌一聲竄過去:“張總,張總,您那麼大個張總,處理犯罪分子這種事兒怎麼能親自動手呢,我來啊,我來就行,放着我來。”
張衍擡頭看着他:“你怎麼處理。”
墨南炙莫名其妙:“報警啊,該怎麼判怎麼判,雖然張蓬下手重,但是張铎畢竟還沒死,你現在推他下去就成故意殺人了,要被判刑的啊張總,你就算再恨他,也得為你侄子想想。”
張衍:“我就是為了他,張铎不死,蓬蓬一輩子都不會安生的。”
墨南炙:“張總,你猜如果殺人不犯法,我第一件事要去幹什麼?”
張衍:“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墨南炙不管他,繼續說下去:“如果殺人不犯法,我現在就去捅死我爹,但我沒捅死他,你知道為什麼嗎?”
張衍:“因為殺人犯法,你怕坐牢。”
“當然不是啊,如果我真打算捅死我爹,還怕什麼坐牢啊,就跟你一樣,你準備推他下樓,難道還擔心坐牢的事嗎?”墨南炙笑了兩聲:“我什麼都不幹,是因為我哥還活着,活得好好的,我去捅死我爹,自己坐牢,看着挺爽的,其實到最後傷害的是我哥,我進去了,讓我哥怎麼辦?”
張衍沉默一下,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墨南炙又說:“你還是不明白,張總,我就算坐牢了,我哥也能活得好好的,可張蓬不一樣,他現在已經成了這樣,等他清醒之後聽說你坐牢了,你覺得他還能好好活着嗎。”
他過去拍了拍張衍肩膀:“張總,這世上能隻為自己活着的人太少太少了,你不是,我也不是,對嗎?”
他沒再多勸,估摸着張衍能聽明白他的話,正要去看他家孩子,也看着張蓬點兒别又随便往樓邊跑,就聽張蓬突然喊道:“樂樂,樂樂你怎麼了,樂樂——”
墨白正站在他們旁邊休息,好不容易氣喘勻了些,隻能又安慰張蓬:“别激動,他沒事,我剛剛來的時候叫了輛救護車,你倆都去檢查一下吧。”
張蓬漸漸清醒時,林樂樂一口氣松懈下來,再沒有後顧之憂,兩眼一閉暈了過去,也可能是睡着了。
他之前就已經到極限,能撐這麼久全靠對張蓬的擔心,所有事一解決,心中再無挂礙,這一覺睡了兩天兩夜。
醫生檢查過也說他沒事,除了手腕上被手铐磨出來的傷痕,以及勞累和驚吓過度,營養不良,都第一時間做了處理,其他地方連點兒皮都沒破,相比而言張蓬就要慘不少,臉上頭上有被張铎揍過的鈍傷,身上被刀子劃了七八道,不過這些都是皮外傷,救治及時,養養就好,最讓人擔心的是精神狀況,在當地醫院穩住情況後,直接轉到了以前常住的醫院。
還是那個科室,還是那間病房,連主治醫師都沒換,這裡簡直是給張蓬辦理了VIP,常年給他留着,林樂樂雖然住在同一家醫院,但離他很遠,墨白堅持說精神科不吉利,還是少接觸為妙。
林樂樂這一覺睡得十分沉穩,或許是暈倒之前心中就知道已經獲救,生命沒了威脅,張蓬也清醒過來,因而兩天兩夜裡連一個夢都沒做,醒來後一睜眼看見醫院天花闆,恍如隔世。
他眼睛轉了轉,看見守在床邊的人,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宮老闆,你怎麼在這兒?”
“醒了啊,我還以為你要變成睡美人了,”宮南澤笑他:“我兒子都快沒了,能不回來嗎?就是離得太遠,沒趕上救你,等我到的時候你正進醫院。”
一句話提醒了林樂樂,他這才想起自己剛剛經曆過綁架,死裡逃生,鼻子一酸,嗓子一澀,起身撲進宮南澤懷裡就哭:“宮老闆,太可怕了,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你都沒看見那些人,一個比一個兇,手裡都拿着刀,還在我脖子上晃,吓死我了……”
宮南澤輕輕拍他後背:“好了好了,都過去了啊,你回來了,張铎也被抓起來了,還有那些參與綁架的人,以後你不會再有危險了。”
劫後餘生才想起後怕來,林樂樂越哭越上頭,肩膀一抽一抽的,眼看着簡直快背過氣去,哭着哭着聽見有人進來,站在宮南澤身邊咳嗽一聲:“咳咳。”
林樂樂頭都沒擡,保持着同一個姿勢,複制粘貼似地撲進墨白懷裡:“白先生,太可怕了,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你都沒看見那些人,一個比一個兇,手裡都拿着刀,還在我脖子上晃,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