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三人各自捧着自己的肉絲面,大口吃着碗裡的飯,許久沒有吃到肉的姝奕,這會兒已經被這肉絲面香迷糊。
這會兒誰也騰不出嘴來說話,都忙着往嘴裡炫飯,沒一會兒三人放下碗的時候,一個個也都癱在椅子上,神色慵懶,好似還沉浸在剛才炫飯的過程裡。
姝奕撐得不想動,江長生的碗被他舔的像是刷過了,江林木有些嫌棄的看看大哥,眉眼疏冷的不想坐在他的對面看他,歇了一會兒收拾了碗筷去竈房刷洗。
江長生看着弟妹出診還要做飯,弟弟讀書還要刷碗,就他這一日好像沒幹什麼事兒,可他除了種地砍柴,别的也都不會啊。
晚飯的時候,姝奕将剩下的肉剁碎,晚上包了一頓發面的蘿蔔肉包子,江長生一口包子一口蒜,吃得人都開始犯迷糊,也越發感覺到有錢的快樂,他不能在家裡閑着,伺候人他不會,在家裡和弟弟大眼瞪小眼,等着弟妹掙錢也不太好。
于是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聽說北城外有個河運碼頭,不如我每天早起幫着弟妹出攤後,就去河運碼頭卸貨,一天能掙二三十文呢。”
即便是沒見過碼頭卸貨的場景,姝奕也曉得這活兒不是什麼好的,聽着就怪累人的。
江林木清冷鋒利的眉眼瞬間一凝,眉頭微微一動,肅着着臉倒有幾分威嚴,“大哥,咱們身上帶着的錢足夠了,不需要那麼辛苦。”
他昨日之所以答應姝奕,是因為她有醫術,也喜歡行醫這一事兒,在和她再三确認是因為無聊,又喜歡行醫才擺攤後,江林木這才放人出去的,可江長生顯然不是這樣想的,他隻是單純想要掙錢。
所說起來掙錢,他也不是什麼都不會,他還可以抄書或者出去幫人代寫書信,多了或許掙不了,但至少不會餓肚子,可眼下顯然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他現在隻想好好溫書,争取這次一舉中榜,便可免除秋天的糧稅,和大伯和父親徭役之苦。
其實這次出門林春花不僅給了江林木錢,也給了江長生一些零花錢,林春花雖然不能一碗水端平,可也不會做的很過分,在老人的心裡,窮家富路是真理,給他們多帶些錢比啥都強。
可江長生舍不得花,他弟弟還要繼續讀書,若是考上了秀才就要來到府城讀書,到時候開銷隻會更大,且一讀就得兩年,兩年後才能考舉子。
想到這裡江長生更舍不得亂花錢,今日看着弟妹掙了錢,他們三人也都吃上了肉,他便再也無法坐在家裡等着吃,他一個大男人自然是要去掙錢養弟弟的!
反倒是姝奕好像看懂了江長生的倔強,“大哥,你去卸貨一日也才二三十文,且還容易累壞了身子,你若真想找些事兒做,不如我教你熬膏藥吧,熬膏藥也是個費時費力的活兒,沒把子力氣也難做多,但多賣幾貼掙的不低于碼頭卸貨。”
聞言江長生眼睛一亮,不管是書籍還是藥方,多是存在貴人手裡的,他們老百姓哪裡能輕易接觸到這些。
現如今弟妹說可以教給他熬膏藥,江長生自然開心的不行,“我可以,我有的是力氣。”
有了要做的事情,大家也都開始各忙各的,早上江長生幫着姝奕出攤後,就拿着她寫的藥方四處尋藥,這些藥材若是去藥鋪直接買,那本錢可就高的沒邊了。
于是在江林木的提醒下,今日江長生帶了些餡餅打算出城,去周圍的村裡收一些,這樣價格既便宜藥材又新,藥效也會好很多。
有了第一日的經驗,姝奕這日出攤淡定很多,她這邊剛坐下沒一會兒,就有兩三個人找了過來,頓時排起了隊伍。
她給人号脈診治,并未主意到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突然桌子被人敲了一下,專心診治的人被驚了一下,茫然的擡起頭看着站在桌邊的官吏。
“這位官爺可是有什麼事兒?”
“沒什麼事兒,就是過來搜一下攤位費。”
說着他拿出一支塗紅的竹簽,這便是收了攤費的憑證,姝奕疑惑的看了一自己的桌子,離着牆邊的白線還有一掌的距離,按理說不該被收錢啊。
見她看看那條白線,滿臉的疑惑,官吏無奈的擡手指了指後面排隊的人。
“你自己看看,這七八個人都已經排到了街道上,我若是不收你的攤費,也不好和上面交代啊。”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姝奕啞然,她都沒注意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人過來排隊啊,這天也不算冷不該有這麼的病人。
但這個念頭也不過是一閃而過,無奈她隻好掏出來五文錢交了攤費,得了一根竹簽立在桌邊上。
沒一會兒姝奕便曉得為何突然來了這麼多人,這些人或是自己來的,或是帶着家裡人來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耳背或者耳聾。
想到昨日發生的事兒,姝奕一時有些哭笑不得,她其實真的不會診治耳聾之症,昨日那個孩子隻是驚吓過度竅被封了,她針灸刺激之下開了竅,自然就能聽到聲音。
可巧,今日來的人裡,有一個耳朵也聽不到聲音,隻有嗡嗡的響聲,姝奕号脈之後無奈的看着他。
“大叔,您最近可是發了大脾氣?”她一邊說着,一邊開始點蠟展開銀針包。
為了讓對方聽到她說什麼,姝奕問的聲音也特别大,引得後面的人好奇的朝前往去。
那人聚精會神的看着姝奕,不管是從口型還是聽到了什麼,滿臉驚訝的看着她,“丫頭你還會算命啊,你是怎麼知道的?!”
姝奕已經準備好了下針,曉得這會兒和他說話,他也未必聽得見,于是手腳麻利的在他身上的幾個穴位上落針,随着一針針的落下,老人隻覺得嗓子越發的幹癢,像是有個雞毛在嗓子眼兒裡似的。
但礙于姝奕正在給他下針,他便用力忍着,逐漸就連臉色都開始變得發紅。
姝奕扯開嗓子喊道:“大叔,想咳就用力的咳出來,不必顧及。”
他也已經忍到不能忍的地步,這會兒隐約聽到姝奕讓他咳,他便趕忙偏開頭扶着桌子用力的咳起來。
本來隻是幹癢想咳,但咳着咳着他就發現嗓子裡好像有痰,憋得他越發的難受,姝奕一直站在他身邊觀察着,聽到聲音逐漸開始不對勁兒,趕忙用力幫着他拍了拍後背。
一口老痰咳出來,老人家感覺整個胸口都在隐隐作痛,腦袋裡也是轟鳴不止,本就有些呼吸不暢頭暈的難受,可這周圍的人就好像和他作對似的吵吵嚷嚷,讓他越發的心煩。
“怎麼這樣吵啊,吵得我頭疼。”
聽到這話姝奕笑着幫他把身上的針都取下來,朝着一旁茶攤讨了一杯茶水送給老人。
“大叔,你喝口茶緩緩的。”
老人聞言十分自然接過去喝了一口,“謝謝你啊閨女,萬萬沒想到老頭子我差點讓一口痰憋……我,我我能聽到了,我耳朵又好了!”
周圍人響起一陣嘈雜的讨論聲,姝奕笑呵呵的說道:“這次好了您可控制着些自己的脾氣,這肝火大了指不定會損壞哪裡,這次是被痰濕封了竅,若是急火攻心隻怕都有性命之憂。”
聽到他這有急火攻心的可能,老人的神色嚴肅了不少,“好的好的,我日後絕不會再這樣發脾氣了,我這毛病可需再吃藥調理一下?”
姝奕笑吟吟的收起了銀針袋子,“您的确需要喝點藥調調。”她說着朝隔壁的茶水攤擡擡下巴,“您常去這茶攤喝一碗苦丁茶,便會耳聰目明。”
一壺苦丁茶也才兩文,可以喝兩三沖,老人得知這便是藥方,頓時感到這次找對了郎中,少花不少錢啊,拿出二百文看看姝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