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木和姝奕從車轅上下來,回頭看到他這副樣子,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緊張的氣氛被江長生的羞澀,和江林木與姝奕的笑聲打破,這功夫江二海也去竈房點了一個火把過來,比起那手指粗細的蠟燭,火把幾乎照亮了整個院子。
江林木和大伯還有父親收拾騾車,姝奕趕忙上前挽住了林春花的手臂,“祖母,夜裡寒露重,我陪您先回屋細說說這些日子的事兒。”
江王氏見兒子沒事兒,跳下車雖然晃了晃,但很快又能幫着搬箱子收拾,也就放心下來。
也反應過來趕忙跟着姝奕一起勸婆母,“是啊娘,讓他們收拾吧,咱們也幫不上什麼,這三個孩子回來指定也沒有吃飯,我去竈房給他們煮碗面,您且去堂屋裡坐坐。”
說完,便将自己手裡的蠟燭交給了姝奕,她自己摸黑兒去了竈房。
回到堂屋之後,姝奕将蠟燭放在了桌子上,趕忙給林春花倒了一杯水,等人喝完她才試探着說起了江林木科舉的事兒。
因為有了江長生的前車之鑒,這次姝奕做了許久的鋪墊,才緩緩說出,“也是因為之前的努力苦讀,夫君這次考得成績很不錯,不僅考中了秀才,還是拔了頭籌的秀才呢。”
“好好好啊,二郎是個有出息的,他一出生我看他第一眼,就曉得咱們江家日後翻身有望了。”
老人家開心的像是吃了蜜糖,眼角眉梢都是喜悅,抻着脖子朝外看去,想要看看心心念念的小孫兒。
見她這樣,姝奕便曉得,祖母這是不知道秀才第一名意味着什麼,恰好外面的東西都搬進了屋,江王氏也端着湯面進來,姝奕再次說道:“祖母,夫君這回又是第一名,是案首呢,說不定知府都要宴請夫君,且作為禀生每年都會有二兩銀子的獎勵,每年還有六升米可拿。”
“啥?!”林春花驚訝的看着姝奕,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似的,她也是頭一次曉得,原來讀書沒當上官兒也有錢拿。
“大哥就是因為聽到這個消息,過于喜悅一時心血上湧暈倒的。”
得知大孫子這般沒出息,原本有些腦袋暈暈的林春花,頓時頭腦清明起來,她将杯子裡剩下的半杯水喝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一擡頭就看到剛進門的大孫子,“瞧瞧你那點出息,二郎以後可是要當大官兒的,這才考了個秀才你就能開心的暈過去,這日後他若是考了狀元你又要如何?!”
姝奕邊吃飯,邊回應着大伯一家還有公爹的問題,衆人也都得知了江林木得了案首的事兒,江二海更是激動的蹲不住,站起身蒼蠅搓手似的在堂屋裡打轉兒。
“娘,咱們明天擺兩桌吧,将村裡都請來吃席,我兒苦讀十載沒白讀,也堵上村裡那些人的嘴!”
江林木也不是一朝考試就是第一,單說考童生他就考了三次,村裡不少人都在看江家的笑話,林春花帶着兒媳去河邊洗衣服,也不知聽了多少陰陽怪氣。
各個都在勸她别供江林木讀書,說是泥腿子就别做狀元的夢,可林春花是個要強的,她想過即便是江林木也不是讀書的料,但好歹他識字了,等着兩個孫兒成親生了孩子,就讓他在家教孩子讀書,孫子考不上就讓重孫子考,世世代代總有一個考得上的。
他們江家必要改換門庭,就是要讓那些笑話他們的人瞧瞧,她一個寡婦帶着孩子們改寫了江家的命運。
卻不想她自己着閉眼之前,竟然就能看到這一天,她望着吃飯的江林木,滿眼都是喜愛之色。
“請!明日你們趕着車去買東西,順便把車還回去,咱們晚上就在院子裡擺幾桌,請村長和幾位輩分大的都過來吃席,至于其他人……”
江林木趕忙擡起頭看向家裡人,“阿奶,爹,這事兒咱們還是低調些的好,這事兒若是傳出去,隻怕登門的人不會少,明日請席可以,但話要說在前面,給些尋常的禮也就罷了,但若有人給錢給貴重之物,切莫貪心收下。”
家裡人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不太懂江林木為何這樣說,但林春花現在滿心都是她的小孫兒,這可是他們江家有史以來,最有文化的人。
“二郎說得對,明日不管誰送來的禮一概不收,我醜話先說在前面,你們若是誰敢因為那些東西迷了眼,影響到二郎日後的仕途,别怪我老婆子翻臉不認人,若是敢伸手接了不該接的,日後死了都不得入江家祖墳!”
這話讓屋裡的人也都跟着嚴肅起來,明白今日不同往日,江林木的身份越往上,他們說話行事便要越小心。
可即便是如此,也難掩全家此刻的激動和開心。
吃過飯,姝奕将買來的東西拿出來,“我和夫君給大家買了些東西,每人一匹布,可以做兩身新衣裳,一身兒冬天的,一身單衣。”
江林木幫着她将包好的布匹打開,“祖母,這是給您的,也不曉得您喜不喜歡。”
過了大半輩子,除了當初江林木的祖父在世時,她經常買些顔色衣服,後來江林木的祖父去世後,她的衣服一水都是深灰色的。
這會兒抱着一匹蘇芳色的布,一雙枯瘦粗糙的手小心翼翼的撫摸着,“這布可真滑溜啊,這得不少錢吧,這顔色也好看,我都忘了多少年沒穿過這樣顔色的衣裳了。”
一旁的江王氏趕忙說道:“咱們家現在二郎出息了,娘也該好好打扮一下自己,這顔色好得很,既沉穩又喜慶,若是做了衣裳穿上,那可不得和那富貴人家的老太君似的。”
幾句話讓林春花心裡那最後一點顧慮也打消了,“你說得對,日後咱們可不能給二郎丢臉,咱們得打扮的精神些。”
姝奕松了口氣,歡喜的拿出一匹魏紅的,“大伯母這是給您的。”
“呀。這個顔色好看,我可在咱們鎮上沒有瞧見過。”她摸了摸那個布料,“這料子可不便宜,我記得之前在鎮上鋪子裡有差不多的料子,一匹都得一二百文呢。”
她扯出來一塊打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和膚色相稱的布料,是越看越喜歡,“這衣服要是做成了,我可得穿着回娘家顯擺一圈。”
一旁的林春花笑呵呵的說道:“那得緊着先給你做,明日讓二海去多買些糖,你一并帶着穿上新衣服回娘家走走,也把二郎的喜氣讓他們沾沾。”
等在着姝奕拿出給大伯和公爹布料後,全家都被那料子震撼住了,“二郎媳婦啊,這,這你怎麼買了這麼好的料子,這不得半兩銀子一匹?”
“娘,這那是半兩銀子買得到的,這個是整整一匹啊,這少說也得一兩銀子一匹呢。”
姝奕也不得不說了實話,“阿奶,這不是我們買的,這是知府夫人賞給我和夫君的,我瞧着這兩匹顔色暗了些,不太适合夫君穿,就給爹和大伯做兩身衣裳吧。”
“啥,知府夫人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