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可是個大日子,這日天氣晴朗,江家全家都換好衣服,手裡拿着鐮刀準備出門。
林春花看着兩個兒子和兩個孫子,“你們記得喝水,可别和趙家爺們似的,曬暈在地裡。”
江長生有些不耐煩,“阿奶,你每年都這樣說,趙家暈地裡那個算起來到今天都得一百歲了,這麼些年不也就他暈地裡了?”
“呸!你小孩子懂什麼,你那是沒看到當時有多吓人,我那會兒才四歲,至今都沒忘記當時的場景,你可不許胡鬧,聽你爹的話。”
這或許已經是林春花幼年的陰影,也是她能想到最吓人的人,所以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在家裡熬上一大鍋的綠豆水,沒事兒就要求孩子喝一碗。
一旁的兒媳江王氏忍笑,但還是瞪了兒媳一眼,“越大越不懂事,就知道和你阿奶頂嘴,你阿奶說什麼你就聽着,讓你做什麼你就去做,哪來那麼多的話。”
江家的四個男人保證絕對不會忘記休息喝水,林春花這才放他們帶着祿安一起下地幹活兒。
姝奕也擔心這些日子太熱,大家容易中暑或者上火,回來之前在府城抓了幾副涼茶的方子,天不亮就起來熬煮,這會兒江二海用扁擔挑着兩桶,放在田埂子上,渴了随時都可以喝。
男人們一出門,家裡突然空了下來,往常姝奕還能出門擺攤診脈,但是現在在村裡,大家都忙着下地,她倒成了一個無用之人。
看着屋檐下的牆壁上挂着一個鬥笠,她抿着唇看看林春花,又看看那個帽子,猶豫着不曉得怎麼開口。
可她這些小動作,也都落在了林春花的眼裡,“幹嘛呢,你是不是想去地裡看看?”
姝奕臉頰一紅,羞澀的說道:“我想去幫着夫君他們割麥子,雖然我沒試過,但是多一個人也多一份力不是?”
林春花笑吟吟的看着她,什麼也沒有說,最後像是無奈的歎息,“你啊~,算了,你既然想去那我陪你過去,可得說好一件事兒,去了也不能逞強,若是幹不了就趕緊回來。”
見祖母答應了,姝奕眼睛都閃着光,逗得一旁的江王氏掩唇偷笑,“這孩子對二郎真是真心,這還沒怎麼着呢,就開始心疼起來了。”
姝奕開心的去那鬥笠,并未聽到大伯母打趣的話,林春花也找了一根頭巾圍上,“二郎現在是還有人幫着我操心,有人疼的,你可給你兒子趕緊尋摸一個暖心的人兒吧。”
老太太一句話讓讓江王氏臉上的笑容僵住,轉而化作一聲歎息,人也變得焉哒哒的,“我現在哪裡敢提這事兒,今年我這都已經給他備好了延婚稅,且等着明年再說吧。”
林春花剜了她一眼,“你這個當娘的都不催,就他那個悶葫蘆的勁兒,便是後年也夠嗆,你有錢可就往上貼吧。”
有時候林春花也是真看不上兒媳婦的軟弱性子,說狠了這人哭唧唧的,她也不人忍心說,說輕了這人又像個面團子,扯不圓圓拉不團團的,急的林春花直跺腳,最後也隻能她多費心。
姝奕換好衣服帶上了鬥笠,和林春花一人握着一把鐮刀準備去地裡。
“雁奴,你留在家裡幫着大伯母做飯吧,最好做些涼面吃着解暑開胃。”
“是,少夫人。”雁奴恭敬的回應,因為腿不好她也沒有行禮。
往日在城裡也就罷了,這在家裡喚她“少夫人”,姝奕總覺得怪怪的。
别說她,就是江王氏和林春花也覺得不對勁兒,林春花想了一下說道:“你來的晚,就當個小輩的,以後管大郎叫大哥,管二郎叫二哥,姝奕你喊聲二嫂就行。”
這樣一聽的确舒服不少,姝奕也點點頭,“聽祖母的,以後管我叫二嫂就行,聽着還親近些。”
“好,這是給二嫂和阿奶的水碗。”雁奴笑呵呵的瘸着腿,遞上兩個陶制的小碗,平時用來喝湯的。
姝奕接過去籃子,挽着祖母的胳膊朝着自家的田地走去。
雖然見過村裡的田地,可姝奕卻還沒有見過江家的地,這會兒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金黃,因為麥子不能等到熟透收割,所以這黃中帶着點點綠。
雖然沒有經曆過豐收,可姝奕隻是這樣望着心裡都是沉甸甸的幸福和喜悅,“祖母,夫君他們在哪裡?”
這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她已經張嘴閉嘴念叨好幾次江林木,林春花揶揄的看着她,“之前也沒法你這樣粘人,這才分開多大一會兒,怎麼就這麼惦記他呢。”
這話她說的很小聲,也就隻有她和姝奕能聽到,隻見身邊的小丫頭臉色瞬間紅透,林春花沒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頰。
姝奕羞的眼睛裡都是水汪汪的,“我才沒惦記他,我,我就是,我……”
她真的不是因為單純過來找江林木的,她隻是想着大熱天閑着也沒事兒,看着家裡和村裡好像對收麥子的事兒都十分緊張,好像這個事兒需要很短的時間完成。
而隔壁張嬸和不遠處的劉嫂子也都拿着鐮刀下地,顯然這活兒女人也可以做,她就想着幫忙一起收還能快一些。
但現在被人這樣一說,她着急的想要解釋,但一張嘴不知道怎麼心虛結巴的不像樣子,愣是連個完整的話都說不利索。
她恨得想要咬一下舌尖,叫它這樣不聽話!
“好好好,是阿奶誤會了,我們姝奕沒惦記着二郎,我們姝奕是着急幫着阿奶收麥子。”
林春花見她一時着急羞的快要哭出來,也不敢再開她的玩笑,趕忙開始哄人。
看出來祖母隻是在打趣開玩笑,姝奕羞答答的點點頭,“嗯,我是來收麥子的。”
地裡的人這會兒都在埋頭收麥子,大家的穿衣打扮也都差不多,帶大大的鬥笠彎着腰,姝奕站在高處的田埂子上,目光搜尋半天也沒有找到想找的人。
林春花到了自家的田邊,看看樹蔭下放着的涼茶桶,又看看不遠處彎腰幹活兒的五個人,臉上也帶着幾分豐收的愉悅。
她擡手指着幾個彎腰埋頭割麥子的人,“你瞧瞧中間那隆的人是不是有些眼熟啊?那是誰啊?”說着她拽了一把姝奕,“要不你過去瞧瞧?”
開始姝奕還沒有反應過來,當真以為祖母看到了什麼人,順着她指着的方向看過去,待看清那人的身形後,姝奕臉色绯紅一片,“祖母!”她真是要氣到跺腳了。
一旁的老人家哈哈的笑了起來,“走走走咱們去幫忙,不逗你了。”
林春花也不過去和家裡人打招呼,她曉得自家地的界線,于是順着界石邊開始收割。
姝奕拿着鐮刀朝着江林木跑去,正在忙着收割的人,陡然見到自家媳婦站在面前,也是一愣。
原本尚算白淨的江林木,這會兒熱的紅着一張臉,一顆汗珠順着他陡峭的眉骨垂落,砸在了他的顴骨上,還不等繼續往下落,姝奕捏着帕子給他擦了擦臉。
鋒利的眉眼這一刻柔和如春花,微微低頭方便姝奕給他擦臉,“大熱天的你怎麼過來了?”
看着他熱紅的臉,身上的短打也都被汗水打濕,他身上散發着熱浪,擔心會熱到姝奕身子往後移了移,卻舍得挪動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