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快黑了,姝奕趕忙寫了一個藥方,讓祿安去抓藥,江林木按照姝奕說的,将蘇生安擦洗了一番,最後隻赤裸着上身趴在廂房的炕上。
院子裡的牛車都沒來得及卸車,藥買回來姝奕便忙着給人醫治,江林木見這裡用不上他,獨自去院子裡卸車。
三人一通忙完天色已經弄黑一片,姝奕也又驚又累,這會兒提不起什麼勁兒做飯。
可不管受傷的人,還是他們三人也都得吃飯,她累得有些恍惚,并未注意到家裡其餘的兩個人在做什麼,等着她走到竈房時,卻看到江林木正帶着祿安再做飯。
這一刻姝奕人不住紅了紅眼圈,這或許就是家人的感覺吧,看得到她的付出和辛苦,比起來江林木和祿安今日才是出力最多的。
這一刻姝奕像是被喂了靈藥,剛才那滿心的疲憊,此刻都化作了暖心,“你們打算做什麼吃食?”
祿安今日跑了一天,這會兒江林木隻讓他坐在竈前燒火,他卻在切豇豆和芋頭,準備炖菜。
姝奕一看直接撸袖子,“那咱們今晚就吃面條吧,我來擀面。”
竈上炖着菜,一旁的小泥爐上熬着藥,這是給蘇生安準備的,一會兒吃過飯他還得喝些退燒消炎的湯藥。
三人坐在堂屋裡累得都不想說話,一人捧着一碗面,佐着豇豆炖芋頭大口吃着飯,可三人的心裡卻都不平靜。
飯後放下了碗筷,“咱們明日要去知府的府上嗎?”
想起來之前付婉珠說的話,姝奕突然覺得知府夫妻好像也不是多重視這個女兒,若是真的真出了事兒,且還是和京城的高官有所牽連,隻怕知府也未必會為了付婉珠,和對方撕破臉面。
一旁的江林木依舊沉默着,這可以說是一場賭局,他要科舉就繞不開府城和知府,更繞不開上面的人,可如今若是再靜待時機,隻怕付婉珠和那幾個姑娘都有性命之憂。
且成功也就罷了,若是失敗,江林木也不敢想會有多少人搭進去性命,江家全家自然逃不了,宋娘子和雁奴祿安,甚至還有更多他們曾未見過的人……
一向急着報仇的祿安,這會兒也沉默的坐在凳子上,堂屋的氣氛一時如同快要凝固的蠟,粘稠焦灼又讓人窒息。
堂屋裡不知沉寂了多久,江林木似是做出了最後的決定,“去。”
翌日一早,天一放亮衆人紛紛起身,與其說醒得早,不如說這一夜衆人都沒有睡好,心裡裝着事兒他們又哪裡睡得着。
知府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吃過早飯,昏睡的蘇生安這會兒也醒了,姝奕和江林木看着他,再三和他确認。
“雖然付婉珠是知府的女兒,可你說事發之時那些人并非要捉付婉珠,而是因為付婉珠仗義出手,緊追着那些被擄走的少女不放,才被那些賊匪捉去,你怎麼就能曉得這事兒知府大人未曾參與?”
蘇生安警惕的看着屋裡的人,昨日他的确燒的迷糊,可他清晰的記得自己并未多說什麼,隻提過付婉珠被賊匪捉去之事。
可從昨日眼前這些人的舉動來開,便是曉得這事兒中的内幕。
他帶着警惕和審視的看着江林木和姝奕,“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姝奕見他這副樣子,嗤笑一聲,“看不慣天下不平事的老百姓。”
江林木目光冷厲的看着眼前的人,并未言語卻給人一種不可侵犯的威嚴之感。
“府城中官匪勾結之事,怕是也隻有知府大人充耳不聞視而不見,這難道還是什麼秘密嗎?”
對上他冷淡疏離的眸子,蘇生安歎息一聲,他心裡明白眼前這個書生說的不錯,這城裡早就傳言滿天飛,隻是他們大人曾不承認罷了。
看着他眼中的警惕逐漸減少,更多的是無奈和憤恨之色,姝奕也問出來他們最擔心的問題。
“我們可以幫你,也可以帶你回去,可是你如何保證我們的安全?知府大人和夫人當真會為了付婉珠,和那些人撕破臉面嗎?”
蘇生安也不敢直接了當的承諾什麼,“知府大人的确看着有些不作為,可他的确不和這城中其他官員勾結,甚至多次和通判大人起争執,為此大人在官衙裡的名聲也不太好,甚至一度被底下的人孤立。”
看着他眼中的他們看到了倔強和堅定,其實不管他今日說什麼,江林木和姝奕都打算去試試。
因為那些姑娘和付婉珠都在等着他們,他們耽擱不得。
江林木擡手等給蘇生安一把小刀,看着眼前的刀子,蘇生安眼中帶着幾分不敢置信,剛壓下去的警惕再度浮起。
看着他這副樣子,江林木冷淡的眉眼帶着幾分不耐煩,“自己把胡子刮了,不然你還着憑這副樣子,神不知鬼不覺的跟着我們進知府府中?”
蘇生安暫時不能暴露,他們現在不可以打草驚蛇,便是知府值得信任,聽剛才蘇生安說的那些話,江林木也曉得付知府在這城中也不是很好過。
刮幹淨胡子,蘇生安喝過湯藥,姝奕又給他身上的傷換了藥,三人這才出門。
獨留祿安在家裡照看着,臨出門江林木仍舊不放心的看着他,“若是兩個時辰我們都不曾出來,你便想法子出城,快些回家報信。”
這是他們孤注一擲的結果,這是一場豪賭,壓上了全家人的性命。
“是,主子放心。”他們出門後,祿安就套好車,知府宅子的巷口初等着,隻要認不出來他便趕着車直接走,這件事搭進去的人已經夠多了,祿安不想再有無辜的人遭殃。
三人沒有直接去知府家的正門,而是繞到了知府家的後門,如同上次一樣,隻是這次換做姝奕敲門。
“誰?”看守後門的小厮詢問了一聲。
“小哥,我們是之前幫着小姐治好耳疾的郎中,小姐去京城之前放在我這裡一封信,說是等她離家三月之後,再給幫着遞給夫人,還望小哥通傳一聲。”
“好,你們在這裡等着,我去回禀夫人。”姝奕和江林木不算是生面孔,當初知府夫人一開心,可是重賞了他們二人,底下的下人婆子也都是曉得的。
他們來的路上聽蘇生安提到過,知府到此上任之時,身邊隻帶了四個仆婦,其餘的人都是來這裡住下之後,找牙行的人買的。
江林木等人便不敢說這裡面有沒有通判的眼線,于是有些事兒不能直說,隻好打個幌子試試,看夫人能否接見他們。
等了一炷香的時間,緊閉的後門再次打開,“諸位,夫人請幾位入府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