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迸發出祖母和大伯母的笑聲,她隐隐的也聽到了江林木的聲音,氣得她抿緊雙唇,恨不能轉身回去咬那男人一口。
可她現在着實沒有那個勇氣,回到房間關上房門,今晚說什麼她都不想再出門了。
林春花笑完了,擡手戳了一下江林木的腦門,“好好的吃着飯,你沒事兒逗她做什麼,這下好了飯都沒吃好。”
對于阿奶的指責,江林木絲毫不放在心上,姝奕今日胃口不好,在這裡幹坐着也吃不上什麼東西,倒不如早些回房休息的好。
他伸手在眼前的盤子裡抓了幾隻生蝦,“我去給她煮碗面。”
一旁的江王氏也笑夠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說道:“吊籃裡還有些肉和菜,你看着給她放些。”
“好。”江林木毫不客氣的應了一聲,起身朝着竈房走去。
姝奕趴在炕頭的枕頭上,隐隐約約聽着外面的歡笑聲,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可她卻覺得祖母和大伯母他們,指定是在笑她。
一時連耳朵脖子都紅了起來。
趴了一會兒,外面的動靜也小了,隐約能聽到好似有人再說話的嗡嗡聲,她也逐漸緩了過來,臉色回到之前的樣子。
翻了一個身,想着剛才在飯桌上,大哥和雁奴之間的相處,她突然有些想要去找雁奴問問,若是因為案子的事兒,大可放心就是。
他們江家牽連其中,便是沒有雁奴和祿安姐弟二人,這事兒若是敗了他們也會受到牽連。
若雁奴當真有心留下,願意成為這個家裡的一員,這事兒還是早些辦了的好。
她正想着怎麼和雁奴談,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江林木端着一碗清湯面走進來。
青翠的菜葉在冬日價錢媲美豬肉,鮮蝦雖然便宜些,但自然也不是廉價的東西,可這瑩白的湯面裡,飄着青翠的菜,四五個大蝦碼放在上面,幾乎都要遮住所有的面。
她幹忙拖過來小炕桌,江林木将燙手的面完放在她面前,“趁熱嘗嘗?”
說着将筷子遞給她,哪裡還有剛才在外面那副讨人嫌的樣子,再次變成了那個溫潤的君子。
這會子姝奕心裡也沒了火氣,可她仍舊嫌棄的乜了他一眼,可也十分給面子的接過去筷子,挑起一根面吃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碗用蝦湯和青菜煮出來的清湯面,的确比今晚的熱鍋子更合她的胃口。
姝奕吃完挑起的面條,喝了一口湯汁,瞬間口味就被打開,原先她并不覺得肚子餓,這會兒吃了一口面反倒是感覺到了饑腸辘辘。
這會兒一雙筷子突然探過來,夾走了她碗裡的一隻蝦,姝奕沖着他噘了噘嘴,以為他這是嘴饞也想吃,可見這人剝完蝦,又将完整的蝦肉還給她,姝奕嘴角勾起。
江林木看着她這副小表情,似笑非笑的說道:“日後想吃什麼隻管和為夫說,不需要盯着别人看。”
姝奕嗦着爽滑的面條斜他一眼,這人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吃醋,讓人搞不清他腦袋裡究竟在想着些什麼。
咽下嘴裡的面,姝奕也不再和他計較這點子醋味,認真的和他說道:“我是想着找雁奴問問,她對大哥到底怎麼個意思,若說沒有想法我瞧着可不像,今晚他們二人的小動作你也看到了吧?都那樣了我可不信雁奴沒動情,但若是因為那案子的事兒,我是真覺得沒必要耽擱親事。”
他一邊幫她剝着蝦,一邊聽着她所想所說的話,“這事兒之前阿奶不是已經問過了?雁奴或許還有自己的想法過着顧慮吧。”
他總覺得雁奴那個借口過于敷衍,也就是蒙蒙阿奶這種什麼都不懂的,同樣的話到了姝奕和他的面前,分明就說不通。
可眼下大哥終于從之前的事情裡走出來,江林木也很想看到他能有一個新的開始。
現在他已經成親,更曉得有了媳婦之後的幸福和滿足,即便是嘴上不說什麼,可心裡也是再為大哥着急的,可不管多急,他都不想再有什麼意外,讓大哥陷入那種傷心的情緒裡,便也不想在事情還沒有确定下來之前,讓他大哥有過多的期許。
他也和姝奕表達了他這次的想法,這事兒若不是雁奴确切的點頭,決不能再做出任何讓他大哥誤會的事兒了。
“這樣吧,我一會兒吃完飯,等這大家都散了,我就去找雁奴問問。”
對此江林木并沒有阻攔,隻是覺得這件事兒裡隐隐藏着幾分古怪。
堂屋裡衆人的晚飯吃完,一個個也都吃的十分滿足,姝奕躲懶沒有出去,江林木幫着家裡人一起收拾着桌子,等人都各回各屋之後,他進來和姝奕說了一聲。
“那我過去了,夫君若是累了就先睡吧。”姝奕裹上棉衣,抱着幾塊布料準備去東廂房旁邊的耳房。
天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飄飄灑灑下起了雪花,她趕忙跑過去敲響了雁奴的房門,。
“二嫂,是有什麼事兒?”雁奴在家裡年紀比江長生和江林木要小,林春花就讓人直接按照輩分喊人,不許自稱“奴”。
“下雪了,進屋說。”姝奕也不和她客氣,直接推着人進了耳房。
進了門她将手裡抱着的布料交給雁奴,“祿安身上的穿用你不用費心,過年的衣裳我也都給他做好了,這些料子都是給你的,你自己瞧着喜歡什麼樣式的,自己做兩身吧。”
看着細軟的布料,雁奴眼神裡有驚喜也有幾分怯意,“這,大伯母也有給我做衣裳,這布料這樣好,二嬸不如自己留着吧,你們在城裡穿用的多,我在村裡不用穿這樣好的。”
看着她這副樣子,姝奕噗嗤笑了,“女為悅己者容,你打扮漂亮了自然是有人看,便是不出門你穿了也不浪費,有人知道欣賞就行。”
這話一出,眼瞧着雁奴臉色爆紅起來,低着頭更是想個地縫鑽進去似的,姝奕想起了剛才的自己,在心裡也嘿嘿的笑了起來,這會兒可不是她一個人喽。
“你也别急着害羞,這事兒橫豎都得擺在面上談的,你上無父母兄長,下也隻有一個沒有血緣的弟弟,終身大事兒上你是指望不了别人,這事兒也得你自己拿主意。”
這大冷天的,姝奕也不想和她在這裡拐彎抹角的,于是便直接說出來自己的來意。
“我過來是想要問問你,對我大哥到底怎麼想的?今日看你們相處的樣子,我瞧着也不像是沒有心思的,可聽祖母說,你卻拒絕了定親的事兒?”
“是,二嫂是曉得的,我和弟弟都遞了狀紙,讓宋姐幫着去伸冤讨……”
“你應該曉得,你這些說辭在我這裡根本就無法立得住,别想着像糊弄祖母那樣糊弄我,我隻問你一句,這件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雁奴臉色微微沉了下來,剛才還羞答答的樣子早已不複存在,眼神裡的光倒是變得像細碎的星光一般,貝齒緊緊咬着櫻桃唇,好似活生生要咬出血似的。
這副樣子讓姝奕心裡也咯噔一下,她趕忙将人拉到炕沿處,按着雁奴坐下來,她坐在雁奴的身邊,握着她的手,神色帶着幾分着急和擔憂。
“你别咬了,你和我說說,你到底在擔心什麼?說不定你說出來,咱們可以一起解決呢,若是真不行……那咱們也得把話和家裡人說清楚了。”
這話一落下,身邊的人更是泣不成聲,擡起手握着臉哭了起來,姝奕尤為忘記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這姑娘受了那麼重的傷,她給她上藥的時候,這人都不會吭一聲,現在她卻哭的像個淚人,整人都搖搖欲墜。
姝奕原本滿懷期待的心,這會兒已經冷了半截,她甚至在心裡不由得歎息着,這大伯哥的姻緣怎麼就這樣難成……
“我,姝奕。”時隔許久,這還是簽了賣身契後,雁奴第一次喚她的名字,姝奕伸手将人攬入懷中輕輕的安撫着,“無妨,你若是不願意,我便和祖母說說,江家人都是講道理的,日後自然也不會為難你。”
“不,不是的,我,我沒有不願意。”雁奴哭到哽咽顫抖,抱着姝奕的手緊緊抓着她後背的衣裳料子,“我是有事瞞着你們,我,我不敢說,這事兒便是祿安也不曉得,姝奕我連死都不曾怕過,可在看清我自己心意的那天開始,我每日都活在恐懼裡,每次和長生在一起我是開心的,但,但我怕這份開心會變成刀刺向我,我也,也怕長生用嫌棄惡心的目光看着我……”
聽到這裡,姝奕愣住了,她原以為是雁奴不願意,可心裡又拿不準,今晚吃飯的時候雁奴看大哥的眼神,姝奕不信她沒有情。
眼下聽到她說這話,這顯然是已經愛到了心坎裡,因愛而生怖。
“你能和我說到底因為什麼嗎?或許我可以幫你想想注意,或者試探一下大哥?”
抱着她的人拼命的搖頭,“不,若是讓長生知道了,他一定不會再和我好了,姝奕,姝奕我,我已經不是完璧之身,我,我髒的用這雪白的雪水,都洗不幹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