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老加速降臨,長期的失眠、焦慮和巨大的精神壓力,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加速了時光在他身上的侵蝕。由于深重的壓力,他的頭發從大量脫落到不止一次的鬼剃頭,最終不得不剃了光頭,依靠偷偷戴假發來維持最後的體面。他的臉頰逐漸深深凹陷,顴骨突出,眼窩深陷發黑,眼神渾濁無光。曾經冷峻英挺的面容,如今隻剩下憔悴和病态的蒼白。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濃重的頹敗氣息,看起來完全不像一個才三十三歲的男人,倒更像是飽經風霜、油盡燈枯的病人。
依賴成為唯一的稻草,在這場席卷一切的風暴中,唯一能讓他那顆瀕臨崩潰的心找到一絲慰藉和支撐的,似乎隻剩下一直若即若離的趙亦桐。他對她的依賴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帶上了一種近乎病态的偏執。他會将越來越多的事務交給她處理,不是因為信任她的能力(雖然也有一部分),更多的是因為他已經失去了獨立決策的勇氣和精力。他渴望她的陪伴,有時甚至會像個孩子一樣,在她面前流露出短暫的脆弱和無助。他看她的眼神,也不再是最初的審視和占有,而更像是一個溺水者看向唯一一塊浮木時的、充滿乞求和恐懼的眼神——害怕這最後的溫暖和支撐也會離他而去。
複仇天使的掙紮:恨意與憐憫的交戰
趙亦桐,作為這場風暴的親曆者、旁觀者,甚至某種程度上的間接推動者,内心的煎熬達到了頂點。
複仇的“果實”苦澀難咽。她看着蕭氏一步步走向衰敗,看着蕭慕從不可一世的暴君淪落到如今這副可憐的模樣。她知道,自己的目标正在一步步實現。但當勝利的曙光(或者說,是毀滅的陰影)真正降臨時,她卻沒有感受到預想中的快意和解脫。相反,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負罪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沒。
憐憫之心無法抑制,蕭慕的慘狀,如同重錘般反複敲打着她的心。這六年間共同應對危機的點點滴滴,他偶爾流露出的依賴和信任,甚至他對她那份扭曲卻又真實存在的感情……這一切都讓她無法再将他簡單地視為一個符号化的“仇人”。心弦共鳴讓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知到他内心深處的痛苦、絕望和無助。這種感知,讓她在恨意之外,滋生出無法忽視的憐憫和心疼。
自我質疑與道路的迷茫,她開始反複拷問自己:
“這樣做,真的對嗎?為了複仇,将一個人徹底摧毀,甚至在這個過程中,我自己也變得冷酷、麻木,雙手沾滿了無形的鮮血,那些因蕭氏衰落而失業、破産的普通家庭,是否也有我的一份“功勞”?這真的是她想要的結局嗎?”
她看着鏡子裡自己那張依舊美麗卻日漸冰冷的臉,第一次感到了深刻的自我懷疑和對未來的迷茫。那個曾經想要遠走高飛、過平靜生活的念頭,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現,并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但,仇恨的烙印仍在。每當她心生動搖,想要放棄的時候,家人慘死的畫面就會如同夢魇般襲來,提醒着她那無法磨滅的血海深仇。她告訴自己,蕭慕的今天是他咎由自取,是罪有應得!她不能心軟,不能背叛死去的親人!
于是,她隻能在這種極緻的矛盾和撕扯中繼續扮演下去。白天,她是那個冷靜幹練、支撐着搖搖欲墜的蕭氏的趙總;夜晚,她獨自一人時,會在愧疚和恨意中輾轉難眠,在酒精和自我排解中尋求短暫的麻痹。
趙亦桐雖然懷疑過蕭瑜,但一直沒有确鑿的證據。她感知到攻擊蕭氏的那股力量極其強大、精準且隐蔽,不像是普通的商業競争。這股力量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僅僅是摧毀蕭氏?還是……另有所圖?這讓她感到不安。
圍城的牆壁正在一寸寸坍塌,城内的人困獸猶鬥,身心俱疲。而城外,那位真正的獵手,已經磨亮了他最後的、也是最鋒利的刀刃,準備給予緻命一擊。
收購要約,如同敲響的喪鐘,即将宣告這場漫長圍獵的終結。而最終的對決,也将在廢墟之上,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