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郁煙其實今晚不大想過來。
畢竟前有盧以姗喜歡陳競航卻無法得到回應的事兒,後有陳競航差點為她把半條命折進蔣明軒手裡的事兒,兩個人這麼一來一去,整的她有點沒心思去操心别的。
隻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呆着。
但她想着之前把禮物給宋栖寒放到卧室裡,總得撂句話,不然什麼都不說顯得她有點為了還禮物而還禮物的意思,難免敷衍。
于是,她腳尖一轉,走進他家。
宋栖寒果不其然在家。他見她進來,還沒靠近便聞到她身上的酒精味兒,也不問她是不是出去喝酒了,是跟誰一起喝的,就隻從餐桌前站起來,走向島台,“給你煮點醒酒湯?”
“不用,沒喝多少,”郁煙關上門,抄起薯餅就往沙發上躺,“給你的禮物放卧室了,你看到了麼?”
“看到了,我很喜歡。”
“行,那你忙吧,我抱着它睡會兒。”
“不忙,直接上樓睡吧。”
“......”
這句話的回音落下,半晌都沒能再聽到什麼動靜,宋栖寒端着氣泡水折返回來,才發覺郁煙已經睡過去了。
他拉過毯子,動作輕柔的蓋到她身上。
手指幾不可感的将垂到她鼻梁上的碎發勾到鬓邊,他注視着她睡着了都仍然緊緊皺着的眉頭,沒忍住,用拇指撫上去,輕輕替她舒展開來。
她估計是感覺到了,不痛快的扯了扯被子,避開觸碰。他沒敢再動她,直起身子回到餐桌前,安心忙工作。
夜很深,她回來的不算早,外面的天就像被蒙了一層黑布,漆黑,黝深,不見一點光亮。客廳裡沒開燈,隻有窗外的路燈投進來些許細微光芒與電腦屏幕散射出的白光相較量,将他那雙晦暗幽深的眼勾勒的傳神。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翻閱文件,很少打字,避免把沙發裡的人吵醒,可就算這樣,郁煙還是睡的很不安穩。
時不時翻個身,再時不時踹兩腳被子。
顯而易見是心裡裝着事。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她這麼上心,她也不願意跟他講,越想越覺得有些焦躁,他一把扯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揉捏眉心。
不甚清晰的目光越過電腦屏幕,直直落在她身上。
停住,沒再偏移。
郁煙不知道他在關注她,隻陷在噩夢裡出不來。
在那場噩夢裡,她沒能攔住陳競航,讓他孤身一人握着被摔鋒利的酒瓶沖進去找蔣明軒,等她和衛知衍再追進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打完了——
陳競航不僅用酒瓶刺傷了蔣明軒,蔣明軒和他的朋友們也沒放過他,把他打的渾身是血,趴在地上起都起不來。
那個場面,要多血腥有多血腥,真實的宛若真正發生的事情一般。
畫面一轉。
她們又來到醫院急診門口。
她爸媽和他爸媽全都急匆匆的趕來了,四位長輩坐在急診門口的椅子上,盧以姗蹲在地上,衛知衍靠在牆邊,她們有的在哭,有的在詢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有的在沉思,有的雖然一句話都不說,但是看向她的眼睛裡彌漫着濃重的失望與悲恸。
沒有指責,卻遠比直截了當的指責更傷人。
她有些無助,不想讓她們用那種眼神看她,幾番張口想要解釋,卻不知道為什麼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來,隻能任由那些無聲卻翻湧的情緒将她掩埋。
不一會兒。
急診的燈滅了。
幾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邊摘口罩邊走出來,問他們:“你們誰是陳競航的家屬?”
不等她有所回答,領頭的那位醫生滿臉惋惜的沖陳競航的媽媽搖了搖頭,說了一句:“我們盡力了,請節哀。”
那一刻。
急診門外亂成一團,她耳暈目眩,感覺快要窒息。
她不敢相信這個說好了要陪她走一輩子的人,就這麼因為她的一個錯誤選擇而離開了她。
眼淚成線的往下掉,她瘋了一樣往急診裡沖,邊沖邊喊:
“陳競航!!!”
裡面無人應她,隻有身後的不知道是誰死死的抱住了她,不讓她去裡面看他,她拼了命的掙紮,想要從他懷裡掙脫出來,那人就死命的抱住她,禁锢她的同時,還一直在喊她的名字,“郁煙,郁煙......”
她覺得這人可真煩,為什麼連最後一面都不肯讓她去看看陳競航,她抹了把眼淚,扭頭想看看這人到底是誰,這麼混蛋。
可當她扭過頭去才發現,那人是宋栖寒。
她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
她猛的睜開雙眼,脫力的靠進他懷裡急促的喘息着,邊喘,額角豆大的汗珠邊往下掉,不出幾秒鐘就暈濕了她的整張臉。
驚魂未定的四處張望着,良久後,終于确定她現在不是在醫院,而是在宋栖寒家,剛剛那也不是現實,隻是一場夢罷了,她這才劫後餘生的撲進宋栖寒懷裡,緊咬着下唇抽噎。
宋栖寒從來沒見過她這樣。
在他眼中,她從來都是果敢,堅韌,不可一世的,别說哭了,就是認輸都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可是現在,她卻脆弱無比的在他懷裡哭。
這讓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她。
“郁煙......”他隻能淺薄的将手心貼到她肩胛凸起的背上,輕輕摩挲,“别怕,我在。”
郁煙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比害怕更多的,是慶幸。慶幸方才那隻是一場夢,陳競航一點事情都沒有。
可越是慶幸,她就越是後怕,在兩方不同的情緒交相拉扯之下,她久久都無法從情緒的浪潮裡脫身而出。她心裡也清楚這麼下去不是個事兒,所以,她拽上宋栖寒的領子,抽噎的跟他說:
“宋栖寒,我們做吧。”
話音未落,她便閉上眼睛,主動吻上他,向他索取回應。
宋栖寒溫柔的回應着她,眼底的溫度卻涼了下去。
這一刻。
他真的很想問問她。
她究竟把他當成了誰,當成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