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行,這都能認出來。”
林疏雨手指蜷縮,腦海裡下意識回想謝屹周字長什麼樣。其實英語卷真不算好認,但八班九班的語數英老師完全一樣,她是課代表,偏偏真的認識。
她手裡的卷子剩下最後四五份,這個時間,食堂應該還沒什麼人,對面批完就起身先去了。
說不清抱着的什麼心思,林疏雨動作不是很快。辦公室隻剩下三個人,靜悄悄。
忽然,林疏雨胳膊被拍了拍,她微頓,剛剛還在氣餒的女生眼睛亮亮地落在她身上。
“同學,你改的幾班的呀。”
少女心事總懷春,連語氣都像是跳躍的小麻雀。
林疏雨看清她的長相,葡萄眼短發及肩,發尾帶着點自然的弧,唇角勾起來的時候很可愛,很強的親和力,讓人下意識地想告訴她答案。眼熟,經常在辦公室看見。
可林疏雨的喉嚨被泥水泡過的棉花堵住,空氣稀薄發悶,沙礫細微地硌着她,對視幾秒,她小幅度搖頭。
林疏雨聽見自己說:“不知道。”
“啊...”短發女生這次看起來是真的失望,在她手裡的卷子看了看,又看了眼對面已經合上的一堆卷子,被她身邊的人拉住,“好了我們快走吧,餓死了先去吃飯。”
她看起來不理解這種行為,隻是陪着朋友做:“一個破卷子有什麼好看的,錄完成績你直接看他考多少分不就好了。”
“你不懂!”
“我确實不懂,我也不想懂!你以為誰都給你一樣笨。”
“你小點聲。”
兩個人争完想起問林疏雨:“需要等等你嗎?”
林疏雨下意識說:“你們先去吧,我還要幫老師整理下試卷。”
沒人懷疑,門開門又關,條形白熾燈在頭頂明晃晃的亮着,隻剩她這邊亮着,周圍昏暗且寂靜。
林疏雨說謊了,因為湯蘭沒有和其他老師交換試卷。
左手中指被卷子卡的有點難受,她面色平靜地算寫完最後幾張分數,在座位上靜了靜,還是翻回某頁。
二卷46分,扣了4分。
她早就看到了,隻是小心思的不想說。
他寫字确實不是一闆一眼,喜歡連筆但很清楚,也好看。
她自暴自棄臉埋進手臂,也更清楚地感受到了紊亂的心跳。
過了會兒,她起身目光低垂在作文上,确實沒什麼好看的。
可暗戀的人不就這樣沒道理嗎。
喜歡一個和你無關的人,聽着和你無關的消息。看着他的側臉背影,無法像他朋友一樣光明正大地探尋,隻能悄悄做着别人眼裡毫無意義的事情,然後就覺得很開心。
時針又走了一小點,林疏雨離開位置,她把卷子放好等湯蘭自己錄入。
手落門把時堆在角落的廢棄答題卡闖入視線,紅色的選擇題答題卡,左上角的方框寫着名字,不知堆在這裡多久,有點落灰,之前湯蘭還問她們需不需要,可以用背面當草稿紙。
她視線停頓想到什麼,心髒好像跳得更快了點。
......
五點四十,走廊聲音漸漸變大,林疏雨逆着人流上樓。
嘈雜的聲音裡有人讨論。
“要不混出去吃?外面新開了一家炸串店。”
“晚自習想味死誰可以直說,不犯法。”
耿修齊大叫:“這不是剛考完老子想請你們吃頓好的,謝屹周你去不去!”
“不去。”
幹淨的嗓音拖着懶懶的調子落在林疏雨耳邊又敲在心尖,蓦地漏了一拍。
他靠着右側下樓,後面還有兩個朋友。一上一下身影交錯,林疏雨左手不自然的後藏,怕他看見。
謝屹周的目光似乎真瞥過來一眼,很短一秒也可能是錯覺,更多是她做賊心虛。
夏季的傍晚來的很晚,教室隻開了一排燈,三五個人在座位上複盤試卷。聶思思已經幫她把桌子歸置原位,林疏雨胡亂找了本書把答題卡塞進裡面,連帶着跳的亂七八糟的心跳。
湖藍色必修二躺在桌上,光滑的封面倒映着上空老式電風扇,林疏雨停了會兒,開始重新收拾東西,與此同時,課本上的名字被人連名帶姓喊起。
“林疏雨。”
她朝着聲音别臉,人影在暈染的晚霞裡出現。
剛剛在樓梯和朋友插科打诨的人莫名出現在她面前,他站在教室後門的位置沒進來,喊着她的名字也看着她。
林疏雨手裡捏着的課本書脊發出咔的折聲。
不會真看到了吧。
她沒動,他也沒。
謝屹周出現,教室零星的幾道目光聚到一起形成了鎂光燈,林疏雨被刺出反應,不過反應慢好幾拍:“我?”
謝屹周看她像兔子似的轉了過來,眉梢微擡。
他屈着一條腿倚在門框,粉色雲霞爬上肩膀,少年斜着身輪廓半明半暗,然後也學着她的節奏頓了下,點頭确認,嗓音低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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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 and Xia’s emails -- 2017.6.11 23:00
-十六歲的心事就像教學樓角落發酵的青苔痕迹,潮濕、灰色、不惹眼,又确實存在。明明很會隐藏情緒,那為什麼在他邁下台階時反複練習的擡頭和低頭依然崩塌。
-分享歌曲鍊接:《十面埋伏》- 陳奕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