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昔不說話,也沒有什麼反應,隻是伸手去接雨,看着掌心裡的水沉默。
他的眼淚就這樣安靜地順着雨滴下來,眼神卻仍然炙熱地釘在她身上。
如年少般,不依不饒。
她歎口氣,像是妥協,将手裡的雨水放了。
“好吧。”
一個又哭又笑的表情出現在南樓臉上。
他們成親于一個豔陽天,賓客滿座。
琉昔一身火紅嫁衣,美若仙子。
她走的每一步都很慢,越走越慢,南樓便扶着她一步一步地走,所有人都不曾開口催促。
琉昔的呼吸變得急促,腳下依舊不停,直到堂前。
她堪堪站定,累得氣喘籲籲。
兩旁賓客敲鑼打鼓,燈籠也喜氣洋洋地順着風在晃。
南樓笑着,連聲音都溫柔的不像樣子,“快了,就快了,我們磕個頭就回去。”
琉昔剛想答應,卻膝蓋一軟,側身倒下,還好被南樓接住。
她很累了。
她其實很想完成這個婚禮的,她喜歡所有人臉上的笑容,因她而有的笑容。
南樓把她臉上的紅蓋頭揭掉,白粉掩飾的好面色被雙行淚沖刷掉。
他低頭,頓時泣不成聲。
牢裡的刑太重了,她早就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南樓也知道,可他們還是把每一天都當尋常一天,把她當正常人。
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不,不夠,她還沒有嫁給南樓,她還沒有吃到真正喜歡的糕點,她還有很多遺憾,可都要到此為止了……
南樓用力地抱着她,他也在哭。
最幸福的時候,可他們都在哭。
她湊到南樓耳邊,小聲說:“我後悔了,是我做錯了。”
南樓哭着搖頭,她繼續說,“南樓,我,我是真的,想嫁給你的,對不起……”
南樓哭得不能自己,隻能更加用力地抱緊她,再抱緊一點,再緊一點,緊緊地抓住她,不讓她離開。
可她還是安安靜靜地走了。
胸前大片的血迹,像是最後的絕唱。
——
何安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倒在了地上。
他睜着眼睛,眼中滿是絕望般的死寂,痛苦掩埋了所有光亮。
他聽見她最後說的那句話。
她說她後悔了。
她說她做錯了。
他痛得不能自已,眼淚瘋狂外湧。
她恨他,她帶着無數遺憾與悔恨離去,她不肯提他一字一句,她滿心歡喜地嫁給了南樓……
他顫抖地張開嘴,無聲的痛哭,連同嘴裡的血緩緩湧出,在白衣上渲染開來。
琉昔從夢境中緩緩退出來,睜開了眼,卻看見何老闆躺在地上,宛若失去至親至愛般痛哭,血流了滿襟。
她滿眼驚訝,但也随即飛快反應過來,上前将何安扶起來,“何老闆,何老闆?”
何安倦倦地睜開眼,痛苦地看向她。
過往與現在,無情地交織到一起。
她不記得他。
她說她要去尋一個很重要的人,那個人不是他。
這場愛恨到此為止,隻有他一人知曉。
他的一顆心又痛又脹,眼淚徹底模糊了她的模樣。
她嫁人的樣子很漂亮,她以前也很漂亮,她走進他的牢房時,他從未見過如此明亮惹人憐愛的姑娘。
可他負了她。
他哭着哭着,笑了。
自作自受罷了。
他将手撐在地上坐直了,擦了擦眼淚,緩了會兒因哭泣而急促的呼吸,才啞着聲問:“姑娘可看到你要尋的人了?”
琉昔想了想,神色複雜,但點了點頭。
何安笑了笑,“那便好,我就可以索要我的報酬了。”
“何老闆剛剛不是說沒想好嗎?”
“剛剛想好的。”
“哦……你說,我能做的肯定做。”
何安柔了笑意,彎了眼,那雙眼瞬間又充滿水霧。
“姑娘,能讓我……抱一抱嗎?”
琉昔刹那間愣在了那裡。
他不等她回答,傾身緩緩環住了她冰冷的身體。
他将臉埋在她身後,将所有的不舍,所有的悲傷都埋在了她的身後。
“對不起,琉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