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内風波暗湧,奪嫡之争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南老曾與琉昔私下裡探讨過誰會更有可能登上帝位,琉昔是這樣說的:
“論朝中支持,三皇子最多,論武力支持,明面上是大皇子,可五皇子在外有個舅舅,一直不聲不響,或許會是一步暗棋。若論恩寵,便隻有大皇子。大皇子愚蠢,二皇子怯懦,三皇子狠厲,五皇子失寵,皆有不順意之處,故朝中派系林立,然最後花落,隻會是三皇子與五皇子。”
南老驚訝,“五皇子如今被趕出了皇宮,隻怕已是陛下的一步廢棋,你為何會覺得他能與三皇子争一争?”
琉昔笑笑,“他聰慧非常,不會讓自己被置于砧闆之上,我相信他。”
然事實上,不久之後,皇帝病重,百官聯名狀告五皇子八大罪狀,逼得監國不得不暫時将五皇子收押在大理寺。
五皇子徹底喪失了争儲的資格。
聽聞此事,琉昔當下決定向外寄出三封信,随後進入大理寺監牢,陪他。
南樓驚訝非常,可他攔不住她。
“瘋了,你真是瘋了。”他看着她背影堅決離開,才明白他們或許不一樣,她待五皇子的情義要比他想象的要深。
心上仿佛早就埋下了一顆腐朽的種子,今日才大白于天下,他始知為何心痛。
他急忙去求南老攔住她,長街縱馬,她去意已決。
南老蒼老的聲音愈加蒼老,“姑娘啊,為什麼啊?”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場必輸的局,所有人都躲得遠遠的生怕沾到一點不幸,所有人都在觀望看戲,隻有她,策馬而去。
她說:“我任性而為,隻圖不悔而已。”
她心已決,他們都隻能看着她坦蕩蕩地奔赴一條獨木橋。
她走後沒幾天,京城徹底亂了。
三皇子掌握了京城禁軍,牢牢地圍住了京城,派人去牢裡抓五皇子。
而五皇子從牢裡逃了,三皇子的人去牢裡撲了個空,卻抓住了琉昔。
南樓急忙趕去,卻隻見到了被折磨的隻剩了一口氣的琉昔。
他扶起她的時候,她渾身是血,他都不知道碰她哪裡她才不會疼。
她氣若遊絲,倚在他肩膀處,連眼睛都睜不開,但她知道是他。
她哭了,聲音輕弱,可他還是聽清了那一句:“錯了……”
他頓時心如刀絞。
“我們走,琉昔,我帶你走,我們走……”
他背起她,一步步地往外走,走出陰暗的地獄。
外面還在兵亂,他趁亂将琉昔送出城,在回南府的過程中,五皇子的人找到了他,把他帶到了五皇子面前。
五皇子的臉色十分不好,他問他琉昔在哪裡。
南樓笑了,仰天大笑。
“她死了。”他一字一頓地說。
“不可能!”五皇子不信。
南樓卻覺得好笑,“你将她扔下了,難道沒想過她會死嗎?她死了,如你願了。”
五皇子卻做出一副如遭雷劈般不可置信的樣子。
南樓想笑又想哭。
琉昔看錯了人,那人千般算計,自也是冷清之人,如何能是良人呢?
傻姑娘連條後路都不留,一腔熱情,盡付火燼。
五皇子最後如願登上了皇位,卻還是沒放棄尋找琉昔。
他不信琉昔死了,也或許是不敢相信。
南樓問琉昔想要去哪裡,琉昔想了想,說:“去江南吧,我想回去了。”
南樓說好,辭别南老,帶着琉昔一路南行。
琉昔因為渾身傷痛不愛說話,常常看着馬車外面的風景發呆,隻有南樓一直在耳邊絮絮叨叨,說風景,說民俗,沒有冷清的時候。
看着看着,就到了江南。
南樓盤下了一家醫館,請了最好的大夫為她調理。
她還是不愛說話,看着院子裡的花兒草兒發呆。
他調侃她:“怎麼還變得文靜起來了?”
她卻不像以前一樣跟他嗆嘴,聲音倦倦,“累。”
他便抱着她躺在院子裡曬太陽,一曬就是一下午。
他們不談什麼詩詞歌賦,也不談什麼理想,就單純地在一起安詳地浪費時間。
有一日下起了毛毛雨,他提前關了店,回去陪她,卻見她冒雨站在門口等他。
他心中驚喜,面上卻壓住了,急忙上前給她打傘,“下雨了,怎還待在這裡?”
失蹤許久的笑容終于在她臉上重現,“下雨了,我猜你會來。”說完,臉上隐隐有些猜中的得意。
這一句話将兩個人都拉回初見的那一天。
正是一場雨,讓他看見了賣野菜的她。
他看她一個瘦小的姑娘,縮在牆角,孤孤單單,看着就可憐,所以就把她的野菜都買了。
第二天,他鬼使神差地又去了她的鋪面,她果然還在,這一次他終于發現她的臉很熟悉,回去仔細想想才想起來從前真的見過她。
那時的她眉眼飛揚,嘴畔含笑,跟現在,實在相差太大了。
他不知道怎麼才能幫她,求到爺爺那裡,才知道爺爺心中有愧,正好可以順理成章地把人接過來好好養。
終于,她漸漸的,又回到從前那樣愛笑的樣子。
可現在,她又不會笑了。
他的眼眶突然紅了。
“琉昔,嫁給我吧,我發誓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他說到最後,連聲音都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