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妙的身姿,一襲血色長裙,赤足站在高架的鼓上,紅色絲紗纏繞臂間,臨風而起,步步生蓮,步步踩在危險的邊緣。
長袖來去奮而有力,像是千軍萬馬的兵戈之力,擊破了塵世的一切懦弱束縛,俯瞰萬千臣服。仿佛眼前是戰鼓雷雷,耳邊是呐喊聲聲,令人熱血上湧。轉瞬長袖婉轉而下,一個旋身,血色的紅紗悠然地飄蕩,在那一方時空,緩緩而下,所謂柔腸,所謂悲傷,一點一滴地流淌,漸漸凝聚成河,随着曼曼紅紗而翩飛,漸漸旋轉,一身紅裙綻放如花,絢爛到極緻,磅礴的悲傷湧到極點,如花般,綻放淋漓。
雲岫靜靜地看着,心跳一點點地積累速度,漸漸地,胸膛已經快關不住這火熱。這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為他精心安排的,沒有一處不熨帖着他的心,沒有一處不牽扯着他的心,一切像是為他而生的契合。
他看得癡了,也看得入魔。
恍然間,是伏屍千萬,硝煙還未散去的戰場,眨眼間,是驚世之舞,絕望與美濃烈地糾纏在一起。
他從沒有像現在一樣,感受到生命灼熱的溫度。
她離去後,他望着高台,久久不肯回神。
朱騰很滿意,他從得來的戰利品裡挑些精美的小物件都送給了她,軍中無人不知,這位少年主君很是寵愛他的女人。
美人看着他身上的铠甲,皺着眉頭問:“你又要去打仗了嗎?”
朱騰笑:“對,不必擔心,去去就回。”
可他說的去去就會卻是一個月不見音信,她等來的是深夜戰火包圍了整座城。
身旁奴仆一邊哀嚎着一邊盡其所能搜羅着财寶向外逃命,她看着他們忙忙碌碌,突然覺得腳下飄浮生涼,她抱緊了身側的柱子。
這世道,好像從來沒有什麼真正的安身之處,她總這樣飄浮着,命也飄浮着,飄到累了,就死了。
無根之人焉能活得長久?
“嘭”得一聲,大門被撞碎。
她擡眼看去,一個身着輕甲的男人提着銀亮的劍向她跑來,月夜火光都被他扔在身後。
他在她面前站定,輕甲發出沉悶的聲音,他的聲音更沉,“夫人,将軍讓卑職護送夫人離開。”
她看着他,恍然間好像終于吸了□□氣,周身都有了力氣,離開了柱子。
門外,火和人都熱熱鬧鬧的,連同兵戈的聲音,她看向他,問:“我會死嗎?”
他擡頭,眼神平淡而又堅定,“有卑職在,不會。”
她點點頭。
他又說:“卑職失禮了。”說着拽過她的胳膊把她背到身上,向外跑去。
她将臉埋在他頸後,不聽不看不管。
她知道身側有很多人死去,可她眼前就隻有他頸後一小片溫熱的肌膚,溫熱的氣息傳出來,那是活着的氣息。他帶她走出火海,走出死亡之地,她就又有了希望。
他把她帶到了一座城中,她問他:“朱騰呢?”
他低頭行禮回答道:“主公尚有事走不開,等到事情完結,主公會來看姑娘的。”
“那你是要走了嗎?”
他聽見這話擡頭看了一眼她,又急忙地低了頭。
秾麗十分,真是不敢直視的美貌。
“主公讓在下在此保護姑娘。”
他聽見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肩膀松了下來。
“還不知道将軍叫什麼名字。”
“在下名雲岫,字渺懷。”
“雲無心以出岫,渺渺兮予懷,可是這兩句?”
他還是又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她,她眼裡有溫柔的笑意,卻有狐狸般的閃光,像是在眼睛裡藏了把小鈎子。
他緩緩地低頭,贊了句:“是的,姑娘博學。”
她笑得越發像是得意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