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混戰,群雄逐鹿,江南一帶便是朱騰的天下。朱騰的父親原是江南總督,王朝覆滅後,他加緊招兵買馬,加之他性本狠辣,謀略深遠,年紀輕輕便成了江南之王,手握富庶之地,更對中原地區虎視眈眈。這時他正揮師北上攻占廬州。
那場仗打得竟十分艱難,朱騰兵行險招,帶着手下準備突襲,入夜時分,一衆将士經過一天的翻山越嶺,疲累倒在地上,沉默地啃着冰冷的餅。
突然,值班看守的雲岫神色一變,放下餅,弓着背緩緩起身,輕步向外邁去,全身戒備般地繃緊。衆人看他這樣,也放輕了聲音,将手放在刀柄上。
雲岫向外走了會兒,那混亂的腳步聲更大了,甚至還能聽見一個女子斷斷續續的哭聲。
他提息跳到樹上,果真是一女子慌亂地跑來,懷裡還抱着一個孩子,而她身後追着一個大漢。
兩人看起來不過是村民,再放任下去,女子跑入營地,他們看到了軍隊就都得死。
雲岫從樹上跳了下來,擋在了女子前面。
女子駭了一跳,不自主地将懷中的孩子抱得更緊了,不過一個瞬息的時間,她又馬上迅速地跑到雲岫身側,哭着喊:“壯士救命!壯士救命!”
大漢停下腳步,打量了下雲岫,那人一身夜行衣,身材高大,足下紮實,瞧着便是練家子,他不過是個莊稼人,有點膽怯,不過看着女子懷中的孩子,他又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鬼使神差地對雲岫試探問道:“壯士……可是經過?”
女子怕得手都在顫抖,喉嚨裡不斷傳來呃氣,卻一聲沒有再向他呼救,而是默默地退了一步。明明害怕得快要絕望了,卻仍存善心,不願逼他。
雲岫稍稍思量,将劍橫在女子身前,擺明了态度。大漢縱有不甘,也隻得退去。
雲岫看着他原路返回,再次看身側的女子,身後樹林中卻出來一人,他看清來人模樣,低頭。
朱騰看了看眼前的情況,問:“怎麼回事?”
雲岫剛想答,朱騰又指着女子道:“問你呢。”
女子默了半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聲音雖還帶着驚懼的顫抖,但還算清亮:
“村中鬧了饑荒,方才追我那人要将我弟弟奪去煮了吃了,我不從,才跑到這深山。若是方便,懇請公子賞些我幹糧。”
朱騰聽完,從懷裡掏出一個餅,遞給女子。
女子擡頭,長發滑到背後,露出整張玉琢般的臉,五官難得的秾麗精緻,在這樣的夜裡,仿若吸人魂魄的妖精。
朱騰有一瞬間的愣神。
女子将餅掰碎了送到懷中孩子的嘴邊,而孩子再也張不了嘴了,她不信,拼命地搖晃懷中的孩子。
雲岫蹲下身來,檢查了一番,沖女子搖了搖頭。
她嗓子裡有細碎的哭聲,但被壓制住了,嗚嗚咽咽地讓人心疼。她睜着朦胧的雙眼,茫然地看着四周,突然眼神一厲,一手拄在地上,一手抱着孩子從地上爬起,順着來時的路要往回跑。雲岫離她最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做什麼去?”
她的眼裡有滿溢出來的瘋狂,“我去殺了他!”
朱騰出了聲,不輕不重地一聲卻鎮住了她,“回來。”
他走到她身邊,垂頭看向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細長而眼尾上挑,加上哭紅了的眼尾,濕潤的眼眸,惑人心神。
他晃神了一會兒才沉聲說:“你去了也無濟于事,你回來,我幫你安葬你弟弟。”
他的聲音很沉穩溫柔,莫名地讓她安心。她垂下了頭,将臉貼在那可憐的孩子疏黃的頭發上,眼裡包含的淚倏得掉落下來。
雲岫也默默放開了手。
衆将士看着主君帶着一陌生美貌女子走回了營地,照顧有加,眼裡紛紛閃着光,不能直接問主君,隻能眼巴巴地落在了後面的雲岫身上。
“這哪來的?”
“怎麼回事啊?”
雲岫低聲将方才的情形講了。衆人皆啧啧有聲,倒也有人半是疑惑地問:“這荒郊野嶺的,不會是什麼奸細吧。”這厮話剛說完,腦袋便被挨了一巴掌。
有人半是嗔怒地玩笑道:“就算是間諜,見了咱主公這張臉,這身條,魂都沒了,還怎麼忍心害主公。”
衆皆笑了,誰不知這江南王朱騰可是出了名的玉面閻王,未舉事前,便沾染一地桃花。左不過軍旅途中的一段風月韻事,衆将士笑笑就罷。
這一仗,朱騰大勝,志氣昂揚,攜美人歸城。
此後,朱騰勝了大戰小戰十餘場,他攬着美人一指江山,張揚笑道:“這都是你帶給我的福音啊。”
美人在懷,江山在手,朱騰很是開心,大手一揮,犒賞三軍,并且讓美人獻舞一曲。
天暗了,篝火升起,火光迷離了視線,蕩進了一角紅色的絲紗。
三千将士擡頭,不期而遇,一場驚豔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