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琨瑜氣惱,嗅到一股雪水和血腥的味道。
他心内狐疑,正欲開口,視野陡然升高,纏在腰肢的尾巴倏地擡起,整個人直接被送到巨獸的跟前。
約莫來到獸身胸腹的位置,這裡的毛發厚實絨密,不似背上的毛帶着尖銳之感,而是柔軟的,嚴密地裹着他的身子。
琨瑜迷迷愣愣的,手腳僵硬地擺着沒敢妄動。
巨獸半卧,把他卷到懷裡後沒再為難,鱗光流轉的尾巴盤了起來,似乎要在這片寬矮的叢草上休息。
琨瑜睜大眼眸,将糊在臉頰的絨毛扒拉開。
一輪圓月,寒風蕭瑟。
他沒想過自己居然在這種境地下睡覺。
不過……
試圖放松手腳後,他緩緩松了一口氣。
巨獸身軀龐大,懷裡可容他随意翻轉。
且這厚實的絨毛起到了禦寒的效用,遠比躲在山洞裡靠着火光取暖舒服許多。
琨瑜來到這個世界後,沒再睡過一個安穩覺,為了生存下來,每日提心吊膽不說,更是過得凄慘無比。
此刻蜷在一頭巨獸懷裡,竟有了安心之感。
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漸漸地,唇瓣微張,臉蛋貼着柔軟厚密的絨毛蹭了蹭,很快睡去。
*
天光破曉,琨瑜迷迷糊糊的,直到眼皮襲來一陣刺感。
杏圓的眸子連忙緊閉,柔軟的眼皮連帶額頭都讓一條舌頭給舔了。
琨瑜咬緊小牙,以巨獸這“輕輕”的力道,再來幾下,頭皮連帶頭發隻怕也給對方舔下來。
又顫巍巍伸出胳膊,手心護在腦袋上,期期艾艾地叫幾聲。
“疼……疼呀……”
巨獸看他可憐,停止舔舐的動作,有點疑惑這個小雌獸怎麼如此不經舔。
久違地睡足一夜,琨瑜精神恢複不少。
他有些留戀地摸了摸身下柔軟厚密的絨毛,慢慢從野獸的身軀往下滑,雙腳穩穩落在地面。
巨獸似乎并沒有離開的迹象。
他心内微微一動,大着膽子問:“你不走了麼?”
巨獸低吼,墊在利爪上的頭顱忽然靠近,一雙酷似龍角的彎角幾乎把琨瑜頂得摔倒。
他堪堪抱住野獸雙角,心髒重重跳了幾下,有緊張地,還有興奮的。
琨瑜隻覺兩隻角堅硬銳利,像兩把刀,比他見過的任何武器都要威風。
*
巨獸沒在洞前停留太久,低吼一陣,帶着催促之意。
琨瑜不知道它要做什麼,在這陣獸吼的催促下,返回山洞把燧石和沒吃完的烤魚撿起來。
走到石台,胳膊一擡,乖乖抱住垂落的鱗尾,被巨獸帶到背後坐穩。
冷風迎面刮削臉頰,琨瑜披散至肩膀的落發肆意飛揚。
他俯低身子,埋着頭,岔開的雙腿努力夾緊。
不知道巨獸要帶自己去哪裡,至少有它在的地方,琨瑜不用擔心會被其他野獸吃掉,或許也不會冷死在這廣袤無際的叢林裡。
獸影疾馳地穿梭于林間,早上的霧海還未化幹淨,灰蒙蒙的霧氣,影影綽綽,層山疊嶂,樹群枯敗。
巨獸所過,禽鳥全部避讓,唯恐遭惹了對方。
不知路途還有多久,待琨瑜習慣了從耳邊灌入的風聲,漸漸擡起臉頰,吐出糊在唇邊的絨毛。
他從最初的緊張,直至放松,杏圓的黑眸睜大,睫毛撲閃幾下,竟微微入神。
此時旭日初升,山谷就在腳下,隻見霧氣散開,一片金光就像水波浮動,飄蕩在山谷之間,每一塊石壁都在泛光。
少年不禁輕呼,看得有點忘我。
巨獸驟然停下,昂着頭,彎角和鱗尾在日色下透出幽藍色流光。
一陣渾厚有力的呼嘯沿着山谷裡流蕩,引得群獸四散,百裡寂靜。
琨瑜握住它後背的絨毛,居然也開始心緒激蕩起來,仿佛這陣子的落魄狼狽,驚懼,都一掃而空。
巨獸隻停留片刻,又帶着琨瑜跑了起來。
天光大亮,露水早就化了。
清晨的涼氣散開,太陽完全升起後,總算感受到些許暖意。
他舔了舔幹澀的唇,覺察巨獸放慢速度,周圍仍是山,黑漆漆的,石塊巨大,石壁重重,仿佛一個個怪物,又像城池四周的堡壘。
巨獸帶他往崎險的一座山上奔去。
越過狹口,琨瑜揉了揉雙眼,隻覺得此地就像隐藏在林海深處的漩渦,處處神秘,隐藏危險,若是看久了,仿佛會被吸進去。
直到一處可容猛獸出入的洞口出現在眼前,周圍有些生活過的“痕迹”。
琨瑜這才意識到,此地很有可能是巨獸的巢穴。
它竟然帶自己回了它的地盤。
這、這是認可自己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