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所有人都忘記了中島敦還在被關着禁閉。

八條紀子出現到太突然，又控制了唯一記得中島敦在禁閉室的院長，剩下的孤兒們都在關注八條紀子的動作，沒有去關心他們還有一個四歲的“同伴”在禁閉室裡。

中島敦他此刻的目光放在坂口安吾身上。

院長先生說，他和别的小孩打架不對，要懲罰他。

他知道這不是他罰他的真正理由。

院長先生不喜他使用異能力。

他害怕月下獸。

中島敦這樣想是因為從出生起感受最多的情緒就是恐懼，所以他能感覺到院長心裡似乎也有着恐懼。

但四歲小孩不敢相信權威的大人也會害怕。

幼小的孩童隻能相信自己真的做錯，接受被關禁閉的事情。

坂口安吾的出現讓中島敦既驚訝又擔憂。

大哥哥為什麼被關進來？

他也有異能力嗎？

中島敦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感受。

不懂異能力者之間有感應的小孩看着突然出現的陌生大哥哥，目光在他的手腳上的繩子停留。

這個大哥哥也讓院長生氣了嗎？他被綁的好緊。

中島敦不明白院長先生怎麼總生氣。

但黑漆漆的房間裡又來一個人，也讓他感受到一點安慰。

他很怕黑。

中島敦期待着大哥哥和他說話。如果他能同意他幫忙就好了，這樣他可以靠大哥哥近一點。

坂口安吾此時也清醒過來，織田作之助不能通過四周厚實的牆壁穿牆而過來到他身邊的。

坂口安吾轉頭看向聲音都來源處，通過鐵窗透過的微弱光亮他看清了中島敦的模樣。

一張灰撲撲的臉蛋，頭發灰蒙蒙的，手腳蜷縮的抱着自己，全身上下寫滿了他是個無人關心的被丢棄的小孩，但那雙紫金色的眼睛在黑屋子裡格外明亮。

他還認出來了，眼前的小孩也是一位異能力者，隻是不知道異能力是什麼。

等他再往下看見那孩子，雙腳血淋淋的樣子時，他倒吸一口涼氣。

這完全是虐待。

他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很多孤兒，知道這是孤兒院。

孤兒院也不是這麼待着呀，這是撫育孤兒，還是在殺死孤兒？

坂口安吾放在他腳背的視線讓中島敦很不自在。

小小的一團縮了縮腳。

坂口安吾挪開視線，先讓那個小孩自在一些。

“你是誰？”他問道，語氣盡量溫和。

中島敦感覺到放在他傷口上的視線移開之後，心裡也放松了許多，他很怕自己的傷口會吓到這個出現在他身邊的人。

孤兒院的衣服幾乎就是一件從上到下的連體裙。

中島敦蹲着，将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向下拉了拉，把腳完全蓋住。

“中島敦，大哥哥你呢？”

這讓他的上半身露出了肩膀。

小孩兒照顧坂口安吾心情的動作讓他看起來更狼狽了。

坂口安吾看着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的臉，反正他現在一時半會也出不去，所以他對中島敦說：

“坂口安吾。你腳上的傷怎麼來的？你的傷口疼嗎？”

坂口安吾沒有相信這個小孩能夠幫自己，中島敦太小了，它蹲在那就像一個幾十厘米高的面團子，還是慘兮兮的面團子。

傷口無人關心時的可以被忽略，被隐藏，但一旦有人指出并關切，它的存在感便會加強。

中島敦從出生起就沒有被這樣關心過，小孩茫然地看着坂口安吾，似乎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坂口安吾以為他沒聽清，支撐起身體做起來之後重複問了一遍。

中島敦這才反應了過來。

他其實也很痛，但有的時候痛到極緻就麻木了。

神經反應過來的那一刻，傷口處不曾定義過的感覺被正式名為疼痛。

中島敦眼中冒出淚花，這個時候這個孩子才眼含一泡淚水的說道：“疼，好疼。”

他哭但是也不大聲哭，隻是小聲的流眼淚，坂口安吾見狀慌了，“你别哭啊！”

中島敦要是嚎啕大哭，坂口安吾說不定會後悔問。

他隻是默默流淚，自己用小手一點一點擦擦眼淚，讓坂口安吾心生可憐。

“你腳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見中島敦止不住眼淚，坂口安吾問了傷口的事，想要轉移他注意力。

中島敦嗫糯的說道：“院長先生不想要我使用異能力，他不喜歡我的老虎。”

“院長先生用釘子釘我的腳，想要讓它變回來。”

中島敦自己擦了擦眼淚，“可我不想忘記月下獸，我不明白月下獸那麼乖，它怎麼會傷害别人。”

小孩一股腦将心中的困惑說了出來。

月下獸是他的半身，它不會背叛他。

中島敦忍住腳背的疼痛說道：“月下獸其實能幫我治傷，我就不會疼了，但是院長先生不讓月下獸幫忙，所以我不敢治。”

坂口安吾這才知道他的異能力和治療有關，似乎還能讓他變換形态。

他靠在牆壁，背後被束縛住的手掌扭動了一下，去對準身後的牆壁，放在牆面上，使用了自己的異能力。

這樣坂口安吾就看見了這間禁閉室過往發生到的事情。

他看見了白發的小孩兒被高大的男人用錘子将釘子錘穿他異化的虎腿。

他看見了炙燙的火勾抽打在小孩的肋骨下留下三道猙獰的燙傷。

他看見了他躲在密室的角落裡，在黑暗中從害怕哭泣到不哭，再到習慣。

坂口安吾見過慘的，但真沒現實中從不曾見過這麼小，還這麼慘的人。

他在極短的時間内過完這些内容，挪動身體企圖向小孩更靠近一些。

他沒有說讓中島敦靠近他這個被綁的人，那雙腳傷的太重了。

中島敦征求認同一般的說道：“月下獸真的很乖。”

他的神情帶着怯懦和害怕，更多的是不解，可是院長先生真的很讨厭啊。

讨厭月下獸，也讨厭他。

中島敦年幼的心靈理解不了很多事，他不明白院長對他的暴力教育更不明白為什麼他要分割他的半身。

也許以後他會在長期的虐待中被迫選擇忘記月下獸，但此刻，他隻想要和月下獸永遠在一起，滿是不想和他分離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