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瑄率軍用火牛陣拿下了望城?”寫着情報的羊皮紙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揪成了一團,“哪來的謝瑄?”
倚在軟榻上的少年突然輕笑出聲:“呵,他是謝瑄,那我是誰?”
窗外朔風時不時帶起窗簾,室内忽明忽暗的光影印照他帶笑的眉眼,那張雌雄莫辨的漂亮面容赫然和謝玉妍長得一模一樣。
“公子,該進藥了。”一個十七八歲的清秀婢女捧着托盤挨近榻邊,小小的藥碗正冒着騰騰熱氣,“外面風大,這窗戶......”
看到他臉上的神情,婢女怯怯地住了口。公子有多狠,沒有誰比她更清楚,有時候看着都覺得膽寒。
少年眉頭緊蹙,他剛想說什麼卻突然忍不住咳了起來:“咳咳……”
婢女急忙放下托盤,疾步沖上前關上了窗戶。
屋内光線立刻變得有點昏暗,少年面無表情地端起藥碗一飲而盡,下一秒卻露出一個妖異的笑容:“墜兒,你來猜猜看,鳳展甯那邊的謝瑄到底會是個什麼來曆?”
墜兒被問懵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吞吞吐吐地回道:“會不會是……女公子還活着?”
少年意外地一怔,渾身戾氣全消,手指下意識摩挲了一下腰間的半圓形玉佩。這不是玉璜,而是被特意分為兩半的玉璧,他和阿姊一人一半。
良久,房間裡響起了少年略有些幹澀的嗓音:“是不是阿姊,去了才知道。”
原州邊境,一輪殘月照亮了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連營。
鳳展甯脫下了猙獰的面具,低頭擺弄着縮小的沙盤,美麗甯靜的側臉被篝火映上了暖色。
謝玉妍靜靜地望着他精緻的面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這幾天跟着他推平原州,她也算是開了眼,古代的戰争手段她之前還是見識少了。
就說鳳展甯吧,人能想象出的戰神也就是他這樣了。
其實他很少出手,大部分時候都在冷靜指揮,但是他對人心的掌控簡直令人恐懼。
謝玉妍不由得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本挺熱門的武俠言情小說,有個男主的技能是用戒指操縱傀儡。
現在她就覺得,敵軍就像鳳展甯手中的傀儡,不知不覺就被他控制着去了指定的地點。
大概也是因為對他的畏懼和敬仰,戰場上隻要他在,所有友方士兵都充滿了底氣。
"喜歡麼?"鳳展甯突然轉頭,跳動的篝火給他完美的容顔綴上了一層金邊。
“當然喜歡!”謝玉妍想都不想地回了一句,心裡卻有些奇怪,他居然也會關心這個問題?這是神仙下凡終于動了點感情了?
他怔了怔,清冷絕色的面容浮起淺淡無奈,手指點了點沙盤:“原州和啟州可喜歡?還有慶州。”
“别告訴我你是為我打下來的。”謝玉妍意外極了,她好像平時也沒表現出太大的野心吧?
鳳展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此次若是不趁機拿下,後患無窮。”
謝玉妍神情嚴肅地沉思了一下,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你是怎麼想的?”
“何事?”鳳展甯面帶不解,疑惑的眼神顯得極為乖巧。
謝玉妍看的心裡發癢,若不是現在在外面,她一定按住他狠狠親一會。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火熱,鳳展甯睫毛一顫,默默轉頭繼續盯着沙盤。
謝玉妍也急忙收斂心神,非常正經地問道:“想好以後的事了嗎?”
看着他一瞬間變得空茫的眼神,她繼續追問:“你有沒有想過以後?你的,我的,我們的以後。”
“我沒想過……”鳳展甯呢喃着開口,眼神近乎死寂,唇角機械地勾了勾,“我還有以後?”
謝玉妍心裡一痛,瞬間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扣。
她不知道他的過去發生了什麼,問阿爾普也隻是得到了難過又沉默的面色,但是此時的機會千載難逢,她必須下猛藥了。
“人活在世上,親情友情愛情這些感情就像是牽着風筝的線,讓人不至于随風而去。
有的人很多很多線能織成粗粗的麻繩,有的人就隻有那麼一兩根絲線還随時會斷。”
謝玉妍苦笑了一下,仰頭看着夜空:“我們本來多像啊,都是無牽無挂的人,像個浮萍一樣。”
“可你這幾年卻已經成了牽住我的那根線,我不敢想象如果沒有你我會怎樣。”
“你說,我該怎麼辦?”
鳳展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出了情緒,他認真地看着明明容貌稚嫩卻神色成熟的少女,看着她在月光下輕啟朱唇:“你可以為我活下來嗎?”
她秋水般的目光裡水波蕩漾,卻又堅強地隐忍着一直不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