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縣桂子香飄十裡時,無數讀書人翹首以盼的秋闱終于放榜了。
魏明燼意料之中的中了解元。
報錄人鳴鑼開道,快馬加鞭趕來魏家報喜。
轉瞬,這個消息便在清源縣傳開了。魏家的舊友親戚,魏明燼的師長同窗們,紛紛來魏家道賀。
原本正在同辛禾說話的鄒氏聽說此事後,當即火急火燎的告辭離開了。
很快,辛禾就明白,為何鄒氏着急離開了。
鄒氏與魏敬堯膝下育有一子,魏敬堯夫婦想着有光不沾是蠢蛋,遂不請自來幫魏明燼待客,但同時又見縫插針的向來客介紹他兒子。
辛禾聽到這個消息時,頓覺歎為觀止。
他們一面站在她這邊與魏明燼為敵,一面又想用魏明燼的人脈為他們兒子鋪路。放眼清源縣,隻怕找不到比這兩口子更厚顔無恥的人了。
不過在震驚魏敬堯夫婦倆無恥的同時,辛禾也很樂意看他們給魏明燼添堵。
想到魏明燼明明被這兩口子氣得吐血,但為了維持他的君子風度,面上卻又不得不裝出毫不在意的模樣,辛禾就十分開心,連帶着胃口都好了不少。
這日辛禾飯後出門消食,剛出院門就遇見了魏明燼。
辛禾如常同魏明燼打招呼。
魏明燼颔首,平常打過招呼後,魏明燼就會離開,可今日他卻站在原地,看向辛禾,含笑問:“姨娘今日似乎心情很好?”
平日辛禾在他面前時,總是一副畏縮怯懦的模樣,而今日雖她極力壓制,但眼角眉梢裡還是流露出了細微的愉悅。
“公子中了解元,我是為公子高興呢!”辛禾語調上揚,心裡卻在幸災樂禍。
魏明燼負手而立,淡淡反問:“是麼?”
他的目光定在辛禾身上,眸光幽深如潭,讓人捉摸不透的同時,又心生懼意。
辛禾看慣了魏明燼溫潤含笑的僞君子模樣,如今他驟然撕開僞君子的面具,辛禾後背頓時爬上一層細密的寒意。
她不該得意忘形,而忘了魏明燼是個表裡不一的僞君子。
辛禾倏的攥緊裙角,極力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正想說些什麼話來描補時,魏明燼卻收回了視線。
先前的幽深壓迫在須臾間一掃而空,他又恢複成了那個溫潤君子,唇畔噙笑:“那就多謝姨娘了。”
話罷,魏明燼迤迤然轉身離開。
辛禾正沉寂在懼怕中,絲毫沒注意魏明燼眼底有諷刺不屑閃過。
膽子這麼小還敢來挑釁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奉墨在心裡嗤笑。辛禾以為,他們公子是抹不開面子,才會被二房那對夫婦拿捏。
卻殊不知,他們公子是懶得應付那些人,既然二房想出頭,那他們公子自然樂意當甩手掌櫃。
而看着臉色微微發白的辛禾,不知怎麼的,奉墨突然想起了一樁陳年舊事來。
昔年魏明燼曾養過一隻貓。那貓生得十分漂亮,通體雪白,雙眼碧綠,有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隻是性子有些野,不怎麼親近人。每次魏明燼靠近它時,它都會拿爪子撓魏明燼。
但魏明燼很喜歡它。
魏明燼給它吃最好的小魚幹,會親自給它梳毛洗澡,夜裡就寝時也會抱着它。
但有一天,魏明燼卻親手掐死了那隻貓。
因為那貓咬了魏明燼一口。
那一口隻讓魏明燼的手上破了點皮,連血都沒流,但魏明燼卻掐死了那隻貓。
時至今日,奉墨還記得,那是個春日将盡的夜晚,魏明燼立在窗邊,一張雪白的面容半明半暗,他垂眸望着掌心拼命掙紮的貓兒,歎息似的道:“養不熟的東西,留着有什麼用呢!”
奉墨眼睜睜看着那隻貓從最開始的拼命掙紮,到最後徹底沒了氣息。
而有那麼一瞬間,奉墨恍惚間,竟在辛禾發白的臉上看見了那隻貓的影子。
但這個錯覺隻存在了須臾,就被奉墨按下去了。
他真是魔怔了,辛禾可是他們老爺的妾室,而且她是人,怎麼會和一隻貓相似呢!
蜂蜜迅速甩掉腦袋裡的胡思亂想,快步跟着魏明燼離開了。
辛禾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從先前的恐懼中回過神來。今日明明是個頂好的豔陽天,但她卻突然打了個冷顫。
她不該得意忘形去招惹魏明燼的。
這人就是道貌岸然的羅刹,她該離他越遠越好才是。
辛禾帶着瓊華漫無目的閑逛,不期然走到了荷塘旁。
這個時節荷花已凋零落敗,水面上隻剩下泛黃的枯葉。最近這幾日時常有客登門賀喜,想必底下人也沒顧得上來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