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歪了歪頭,正好避開這一槍,他緩步走到菲茨傑拉德面前,鸢色的眸子看向菲茨傑拉德,無悲無喜。
方才的聲音不僅是槍響,還有菲茨傑拉德倒下來的聲音。
麻木感從心髒開始蔓延,手臂、手指,而後是全身。
是在地道的時候。
菲茨傑拉德反應過來,但很可惜已經晚了,他的頭腦慢慢昏沉起來,直到再也擡不起手指。
太宰治臉上表情淡了下來,近乎冷酷,他說:
“辛苦你了,隻不過接下來沒有你的戲份了。”
太宰治從菲茨傑拉德口袋中摸出【筆】來,他的手上纏滿繃帶,是為了不觸發人間失格。
他的心情晴朗起來。
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了,隻要将中也的死亡改成存活就夠了,很快就可以見到中也了。
太宰治隻要一想到中也發現自己留下遺書然後發現自己沒有死就覺得滑稽得不得了。
中也臉上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劫後餘生?要是中也發現他看到遺書上的内容,會不會羞憤欲死呢?
是足夠他笑一百年的笑料啊,等中也活過來,他一定要拍下來他的表情。
太宰治嘴角上揚,隻是眸子陰沉更甚:“福地閣下,您可以出來了。”
福地櫻癡從陰影中走出,他提前被太宰治埋伏在這裡,是太宰治的後手之一。
這是他們交易的内容。
太宰治走上平台,平台上原本是布置了機關的,現在已經被拆掉了,隻留下【書】在上面。
他沒有半分猶豫,直接翻開了【書】,龐大的信息流瞬間湧入他的大腦。
就像他跟菲茨傑拉德說的那樣,【書】上記錄着過去、現在以及未來。
它記錄着世界的真相。
霓虹的政府高層知道【書】具有改變世界的力量,依舊沒有使用它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每個觸碰【書】的人都要承受【書】上所有的信息。
除了陀思妥夫斯基,其他觸碰【書】的人都因為過載的信息量而腦死亡了。
因此,沒有人來打【書】的主意,它就像【筆】一樣,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太宰治迅速翻着【書】頁,臉上的表情平靜,看不出來他正在忍受何種痛苦。
他幾乎無法動彈,但他的手在動,眼也在動,他要想在這上面找到中原中也的死亡記錄,就像漁夫企圖在大海中打撈一塊名叫“中原中也”的小石子。
近乎妄想。
中也中也中也,沒有沒有沒有。
龐大的信息流不斷沖刷着他的頭腦。
他幾乎陷入一片空茫。
他是誰?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存在的記憶真的是真實的嗎?
每個人在觸碰到【書】,将要被【書】淹沒時都會不自覺問自己。
當整個世界的信息載入人體,個體往往會淹沒其中,成為世界的一部分,忘卻自我。
但這些對太宰治而已不重要,統統都不重要。
要找中也。
他的腦海裡隻剩下了這幾個字。
中也是他的狗狗,一輩子都是。
太宰治咳出一口血,血液滴落在他的衣服上,刺目極了。
痛意讓太宰治的腦子清明起來,他的動作隻頓了一瞬,就繼續搜尋着他想要的東西。
他此時已經顧不得身上的血污了。
眼神迅速移動着。
找到了。
太宰治的手指點在【書】頁上,他撕下這一頁,遞給一旁的福地櫻癡。
這是一種取巧的做法——一頁的信息量是有限的,在這樣的信息量之下福地櫻癡才有可能完成他的交易。
福地櫻癡改寫中原中也死亡的事實,太宰治救下獵犬。
福地櫻癡的異能是将手中武器發揮百倍力量,對于【筆】同樣适用。
隻有他可以。
在【筆】落下的一瞬間,巨大的能量幾乎吞沒了二人。改變曆史的蝴蝶效應産生的能量沖擊不亞于直面死亡,但在這種能量沖擊之下,太宰治死死扣住平台,眼睛一眨不眨。
他必須看着【書】頁上的死亡二字變成存活。
【書】頁上的字在“死亡”和“存活”間不斷跳轉,就好像程序報錯了一樣。
在福地櫻癡最後一筆落下時,【書】頁産生的能量沖擊達到最大,太宰治被甩了出去,直接撞到門上,而福地櫻癡七竅流血,臉上表情卻顯出幾分安詳。
能量波的動靜很大,已經将外面的警衛吸引過來了,太宰治放在外面的竊聽器還在工作,他聽見警衛已經在聯系上司準備來查探這裡了。
他從地上爬起來,踉跄着走上平台,但他看清了【書】頁上的字——存活。
太宰治捂着臉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吐着血:
“咳咳,中也果然會是我一輩子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