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良最近發現軍師将軍的行為很反常。
連續好幾天清晨,他都能看見諸葛亮在院子裡練習各種奇怪的動作。有時像猛虎撲食般向前突進,有時又模仿猿猴攀爬的姿态。
興緻高的時候,還會拿起長劍和長槍比劃,雖然動作明顯很生疏。
在勝良印象中,軍師大人從來不是個喜歡舞刀弄槍的人。
平日裡,他最愛鑽研的是弓弩,常常獨自在射場擺弄那把據說能連發數箭的奇特弩機。
勝良清楚地記得,諸葛亮第一次試射時連靶子都碰不到,但不過數月就能做到百發百中。
他驚呆了,要知道軍中最好的弓弩手張将軍,也得苦練數年才能有這般準頭。
軍師大人似乎有種特殊的天賦。
他會嚴格記錄每次射擊的角度、力度、姿勢,然後不斷調整,直到找到最完美的射擊方式。
那把連弩,常人連機關構造都難以參透,軍師卻能将其運用得出神入化。
好像任何難題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實乃當世罕見的奇才。
可那把被軍師視若珍寶的連弩,在孫靈和趙雲戲水回來的那天,就被他毫不猶豫地送了出去。
更奇怪的是,從那天起,他就開始天天練習武藝。
勝良漸漸明白了什麼。
那把連弩顯然是為孫姑娘改良的,苦練射術也是為了孫姑娘,現在突然開始習武,恐怕還是為了孫姑娘。
隻是這些用心,孫姑娘知道嗎?
這日清晨,諸葛亮獨自站在院中發呆,勝良忍不住問:“軍師大人,今日不練了?”
諸葛亮輕歎:“我後悔了。”
“後悔什麼?”
“後悔少時沒習武。”諸葛亮望着遠處,“現在學也晚了,沒法陪她切磋。她找别人比試,我也攔不住。”
說完黯然離去。
勝良站在原地,心裡已猜到那個“她”是誰。
除了孫靈,還有誰能讓軍師将軍如此挂心?
199年的夏日,孫靈在益州玩得不亦樂乎。
趙雲陪着她,幾乎把益州的山山水水都跑遍了。她們去看了大大小小的瀑布,在湍急的溪流裡玩漂流,從岩石上往深潭裡跳水。
每次玩水,趙雲都站在岸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随時準備跳下去救人。
可惜孫靈水性太好,從沒給過他英雄救美的機會。
午後,兩人騎着馬往山裡走。
孫靈騎的是一匹通體烏黑、四蹄雪白的蜀馬,個頭比中原戰馬矮了整整一截,但在崎岖的山路上走得穩穩當當。
她摸着馬鬃問道:“子龍,你說這種馬能上陣打仗嗎?”
她想起江東缺馬的事,要是益州的馬能用,就能走水路跟江東做生意。
江東的水運很發達,她這些日子跟家裡通信都是走水路,比陸路快多了。
趙雲策馬靠近半步。這些天他已經養成習慣,總是不自覺地護在孫靈身側。
“蜀馬爬山越嶺是把好手,但真要沖鋒陷陣……”他搖了搖頭,“在平原上跑不過涼州馬。”
孫靈咬着下唇,眼睛一亮:“要是在這樣的山地裡打仗呢?”
她馬鞭一指,前面山路陡峭,亂石嶙峋,“你看,這種地方矮馬反而靈活!”
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
眼前這條山路蜿蜒曲折,陽光透過樹葉斑斑駁駁地灑下來,隻聽見馬蹄哒哒的聲響。
這條山路往北通向涼州。
涼州自漢武帝時就是西域門戶,絲綢之路的要道。如今誰占了涼州,誰就能得到源源不斷的良馬。
益州現在局勢不穩,暫時沒法北伐,但将來肯定要打涼州的主意。
趙雲連連點頭:“說得在理。确實可以多養些蜀馬,專門用來山地作戰。”
正說着,後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阿烈騎馬追上來,喊道:“大小姐!趙将軍!軍師請你們去看蜀錦作坊!”
趙雲眉頭一皺,握着缰繩的手緊了緊:“現在就去?”
“走吧。”孫靈一扯缰繩,黑馬靈巧地轉過了身。
蜀錦織造坊藏在山腳下一片竹林後面,孫靈跟着帶路的侍從繞了好幾個彎才到。
諸葛亮坐在草棚下的矮桌前,正慢悠悠地喝着涼茶。見孫靈來了,他提起陶壺倒了一碗遞過去。
孫靈接過碗,仰頭一口氣喝完,有些迫不及待:“走,快帶我去看!”
諸葛亮沒起身,“再等等,還有客人要來。”
孫靈一屁股坐在草席上,抓起盤裡的果子就啃。
諸葛亮問道:“這些天玩得可好?”
孫靈嘴裡塞着果子,含糊不清地說着這些日子的見聞,說到蜀馬,她認真地和諸葛亮讨論起組建山地騎兵的想法。
諸葛亮邊聽邊點頭,“益州多山,确實可以試試。”
他叫來随從,低聲吩咐了幾句,看來是要着手準備這件事。
遠處傳來車輪聲,孫靈伸長脖子張望:“你說的客人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