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桐回到客棧，屋子幹淨整潔。她看到桌上的字條。

小衣回劇團了。

房間很安靜，顯得空空蕩蕩，她打開筆記本浏覽網頁。沒什麼重大新聞，她靠在椅子上休息。小衣會不會因為拒酒事件受到刁難？想到此，她翻開手機，突然發現并沒有小衣的手機号碼。

這才想起十幾天來，都是小衣來找她的。要是她突然不見了，還真的找不到她呢。

曾幾何時竟然不習慣一個人了？不過十幾天的相處。可，短暫的十幾天，她和小衣之間再也不是簡單的關系。即便她有意無意摒棄南浔之夜，但靈與肉的契合，是那麼美好動人，很自然地時不時地來到記憶裡，叫人不安，又誘惑。

她為自己忽然湧上的情緒感到心慌意亂。走到窗前看來往小船，泛着波光的河面，增添了許多喧鬧。

電話忽然響起，打破了房間的沉寂。她猛然一驚，待看清号碼，多少有一絲失落。

來電是巫蘋，開口就問她有空沒有。

“不知總編大人有什麼最新指示？”她帶笑問。

“下午去發布會吧，據說各地的戲曲名角都來了。”巫蘋說着，又問她吃午飯了沒有。雪桐便說吃過了。現在就過去找她。

發布會設在烏鎮大劇院，名角很多，媒體更多。

雪桐想着在這裡和小衣看過的現代《西施》。

她會不會在這裡？心思一動，眼睛便四處搜尋。

各路人馬走進大禮堂，絡繹不絕。

“雪桐！”巫蘋在門口招手。

“來這裡做什麼呀？巫總編。”雪桐穿過人群來到巫蘋處。

巫蘋說：“你不是要做戲曲欄目嘛。拍幾張照片，采訪幾個名角吧。”

雪桐聳聳肩，眼角一掃，似乎有個穿白襯衫的人從身旁閃過。

“小衣！”她喊了聲。

對方沒有反應，繼續往前走。

認錯人了？雪桐捋捋頭發，知道巫蘋又要數落幾句。

巫蘋哼哼：“看來你對那女孩還不是一般的關心。”

“關心後輩無可厚非，總編姐姐也很關心我啊。”雪桐讨好地笑。

巫蘋給她一記白眼，“别套近乎。我不幹涉你的私事，但得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無。”

雪桐笑笑，說：“我去後台轉轉，總編意下如何？”

巫蘋說：“當然随你。”

禮堂後台設置了幾個臨時休息廳，沒有門牌顯示。

雪桐走過一間又一間，裡面人很多，也不便采訪。突然，她聽見一陣不和諧的嘈雜。似乎是組委會工作人員和某劇團起了争執。

原來某當紅明星來了，工作人員請該劇團去别處休息，給大明星騰出地方來。

“你們有什麼理由趕我們？”該劇團的人表示憤怒。

“我們是按指示辦事，請你們配合好不好？”工作人員态度也不好。

“什麼指示？誰的指示？大家都是來參加戲劇節的，出席個發布會還分三六九等嗎？”劇團的人更加不滿，情緒激動。

雪桐走過去，隻見裡面有一位白發老者和幾個年輕人，抗議的竟然是當日在烏鎮大酒店吃飯的孟丹。

“對不起，我們也沒辦法，請你們配合。”工作人員不耐煩了，“你們人手不夠，我們可以幫你們搬啊。”說着，便叫保安搬東西。

“你們幹什麼？豈有此理了！不許搬，不許搬！聽見沒有？！”孟丹推搡保安，雙方撕扯起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議論紛紛。眼看事情鬧大了，劇院負責人趕來勸說。

雪桐看見那位坐着的白發老者跟孟丹說了幾句。孟丹憤憤不平，但還是遵從老者，叫兩名弟子扶着老者走出休息廳。

雪桐跟組委會負責人問了情況，該負責人表示是按上級指示辦事，他們也很無奈。

孟丹看見雪桐，大笑了兩聲：“被冷落的戲劇，看見了嗎？娛樂的繁榮，戲曲的死亡！”

“孟先生。。。”雪桐找不到合适的詞語安慰，孟丹已經大步離開了。

雪桐看着老藝術家離開的背影，醒目的白發，表示心痛。

“今天的人們把娛樂當文藝，文藝當文化，娛樂明星當道，戲曲藝術被遺棄，這就是國内現狀。你也用不着悲哀了。”

有個聲音在身後說道。

雪桐回頭，一個戴着口罩的女孩站在門口。

“小衣，”雪桐一看見她，心情稍好，“你怎麼來了？還病着呢。”

小衣指指自己的口罩，“沒關系啦，不會傳染人。”

“我說你不好好休息。”雪桐搖搖頭。

小衣挽着她笑：“大人，我身體好着呢，可以奉陪到底。”

言下之意，她豈不明白？可她并不反感，心底湧來一陣甜蜜。

雪桐打了她一下。

“不是說回劇團了嗎？”

小衣點點頭，“是啊，我和劇團一起來的。”她看着前方走來的人說。

雪桐這才注意迎面走來的人。

一個青年男子，長相不錯，舉止得體。

“我到處找你，怎麼在這兒？”青年的聲音富有磁力。

小衣笑着：“我來找我的記者大人，周雪桐。”毫不避諱地挽着雪桐的手臂，态度親昵。

青年朝雪桐禮貌颔首，“小衣經常提到你，周女士。”

他的微笑含蓄，溫潤。

“我們劇團的當家小生，楚傑。”小衣介紹。

“也是小衣的師兄。”青年補充說。

雪桐一笑：“你好。”

楚傑對小衣說：“團長找你呢。”

小衣氣呼呼地說：“找我幹嘛呀？他不是看到我就發火嗎？不去。”

“團長也是不得已嘛，還不是為了我們劇團麼。”楚傑拉了她的手臂，“跟我回去，道個歉就沒事了。”

小衣推開他的手，“我沒空，要道歉，你去。”

“那件事嗎？”雪桐問了聲。

小衣很生氣：“明明他的錯，還怪我身上了？姑奶奶又不是陪酒女郎！”

楚傑看看雪桐，有些尴尬地說：“小孩子脾氣。到了節骨眼，她又鬧性子了。周女士，請幫我勸勸她。”

看到楚傑晶亮的眸光，雪桐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多餘，笑笑說：“你們忙。”

小衣看她轉身，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你去哪兒？”

“我有工作呢。”雪桐看她一眼，轉身走開了。

“什麼工作？”小衣跟上她。

“采訪。”

“那我陪你去。”

“又不是玩，陪什麼？”

“我。。。就是要陪。”小衣似乎聽出了她的不高興，不肯産生誤會。

這樣的心思不需要明說，她和她都能感覺到對方。

好神奇的感應。

雪桐笑了下。

“你的劇團呢？”

“管它！”小衣撅嘴，“他們可不管我的感受。”

“别任性，你師兄在等你。”

雪桐眼神閃了閃。站在後面的楚傑一臉茫然。

“行了。”小衣撒賴地摟着她的臂彎，湊近了說，“為你，我誰都不在乎。”

“胡說。”雪桐想說她不注意場合，可轉頭卻差點碰到她的唇。

臉上猛地湧上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