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呀，我說過要陪着你。”小衣将頭靠在她的肩膀，過分親昵，無視周圍。

“正經點兒。”雪桐讓開了她。

小衣笑了說：“不怕不怕，我有分寸。”又挽着她朝前走。

雪桐不再推開，小衣有時候很固執，越是拒絕，她越堅持。

好在兩個女人舉止親密也沒什麼不妥。

發布會大廳座無虛席，氣氛熱烈。除了各路明星名角，還有不少文藝界人士和來自各地的忠實戲迷。

發言人念着激情四溢的開場白。

雪桐看見了孟丹劇團的老藝術家，拍拍小衣說：“我過去采訪，呆着别動。”

她後來想到她們之間的點點滴滴，不禁感慨，就在那時，她已經怕失去她了。

“采訪誰？”小衣問了句。可人太多，擴音器太響，聽不清雪桐回應了什麼，隻看見她坐到了一位老藝術家的身旁。

發布台上的著名嘉賓大談傳統戲劇：

在今天這個山楂樹少聖誕樹多的生态環境裡，怎麼養住心？我認為可以依靠傳統戲劇。

傳統戲曲是一個民族的文化積澱。世界頂尖的指揮家小澤征爾聽到《二泉印月》的時候，從座位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認為這樣的音樂要跪下來傾聽。但是在國内，又有多少人聽過《二泉映月》？

場内一陣唏噓。

嘉賓繼續說：越劇《紅樓夢》前後有六位主演，半個世紀了，她們都已經成了耄耋老人。這六位老人在參加我的節目時聊起戲曲依然熱情不減。我給其中一位老人唱了一段賈母的唱詞，她高興壞了硬要收我為徒呢。”

現場一陣笑聲。

小衣隻關心雪桐的情況。看見她和老藝術家談話，又拿出本子寫着。不久，她起身跟工作人員說了什麼。那個工作人員走到台前交給演講嘉賓一個紙條。

該嘉賓打開紙條看了看，忽然說：各位，我這裡有張紙條，你們好奇嗎？

場内的人面面相觑。

“那好，請問各位：有誰聽說過裴××老師嗎？”

沒人回應，嘉賓又問了一遍。

舉手的不到四分之一。

“太少了，這個人應該知道的。梅先生把女人演透了，這位裴先生把男人演透了。她拒絕了各方高薪邀約，堅守着對藝術的執念，一直默默地舞台上演繹着對豫劇的真愛。而，就是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藝術家，今天，卻在我們這裡遭遇了冷落！居然被趕出了本該屬于她的休息廳！這是藝術的可悲還是時代的可悲？”

一片嘩然。

組委會沒料到突然出現這種情況，負責人立刻說：這個情況我們需要核實，若屬實，我們組委會将公開道歉。

嘉賓說道：我們不需要追究始末，也請你們不要去打攪裴老師！請妥當安排好各地方劇團就好了。現在，我代表大家向裴老師道歉！”說着，該嘉賓站了起來，朝觀衆席位深深一鞠躬。

場内安靜了，似乎在座的開始反思。

裴老師周圍的人頻頻回首向她緻敬，老藝術家不禁感慨連說謝謝。雪桐拿出帕子為她擦淚，輕聲安慰着。

嘉賓最後緻辭：冷落的殿堂依然是廟，推倒的神像依然是神。

現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散場後，小衣看到那位老藝術家跟雪桐交談，雪桐态度謙和，禮貌。陽光透過朦胧的霧，灑在她的身上，将她的頭發染成金色。

知性而美麗，溫暖而正直的女人啊。

我愛你。

這三個字已經刻在我的心上，你可知道？

小衣看着那道美麗的風景深深癡迷，全然不知身後的男子也在觀察她。

孟丹向雪桐道謝，并真誠道歉：“沒想到今天還有您這樣仗義執言的人？是我認識淺薄了。”

雪桐：“過獎了，力所能及而已。裴老師的住處安排好了嗎？”

“妥當了，特殊待遇。”孟丹哼笑兩聲，遞給雪桐兩張戲票：“後天有我們的戲，敬請觀賞。”

雪桐表示感謝，目送孟丹離去。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一驚，回頭看到一張漂亮的面孔。

小衣笑：“還看什麼呀，人都走了。”

“吓着我了。”雪桐埋怨一聲。

“對不起啊，”小衣靠近了她，“該吃晚飯了。”

雪桐感覺腹中饑餓，想起午飯也沒吃，便說：“你師兄一起去嗎？”

“不啊。”小衣聽她這麼說，這才回頭。

楚傑走來說：“是說吃飯嗎？我請客。”

“請什麼？”小衣不客氣地說，“女人說話，你不方便摻和。”也不等楚傑說話，拉着雪桐朝門口走去。

雪桐看到楚傑俊秀的臉龐露出幾分不滿來。

“你怎麼這樣對他？”雪桐問。

“你要我怎樣對他呢？”小衣撇了嘴巴。

“至少，要照顧一下情緒。”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後背冷冷的。回頭看，那個青年男子已經不在。

“一個團那麼多人，照顧不來。”小衣颦眉。

雪桐感覺她無意談論這個話題，便也不再說。以她和她現在的關系，談論這件事也不合适。

“對了，你認識那個著名嘉賓吧？”小衣表示好奇。

雪桐點點頭，“我們巫總編的同學。”

“哦，難怪給您這麼大的面子。”小衣歪頭一笑，“朋友圈真重要。換了旁人還不一定辦成事呢。”

“也不一定，關鍵看人品。”雪桐賣弄了一下。

小衣忍着笑說：“是呀是呀，大人自然是一等一的人品，愛煞人了！”

趁機在她臉上親了口。

雪桐吓得不輕，你！真放肆！這句話沒罵出口。

但小衣看到她臉色變了，知道觸及了她的底線，連忙吐舌，又幫她擦去口水。

雪桐皺皺眉。

她應該責怪她嗎？

情到濃時自然就不會顧忌太多，畢竟她還年輕，不必過分嚴肅的。

她這邊心思複雜，再看小衣低眉順眼像是知錯的樣子叫人不忍多說什麼了。

到了門口，看到一長排豪車。

鎂光燈閃爍，各路記者們踴躍地圍着某大明星采訪。

該明星戴着帽子墨鏡也看不清是誰，看陣勢肯定是一線的了。

“不用好奇，看晚上的娛樂新聞就知道了。”小衣在她耳邊輕笑。

雪桐看着一邊默默離開無人問津的戲劇名角們，不禁感歎。

“不是戲劇節嗎？影視明星來做什麼？”

小衣抿唇一笑，“我的大人，你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國際戲劇節啊，這麼大的場面正是博眼球的好機會呀。走秀也好，玩票也罷，總之登上娛樂頭條就行了。”

“可是，弘揚地方戲曲變成了明星走秀，好嗎？”雪桐表示不平。

小衣笑道：“要我說真心話嗎？”

“你說。”雪桐無奈。

“聲勢浩大的戲劇節說到底，也不過是某些利益團體的走台罷了。至于弘揚民族戲曲的責任啊，關懷啊，還真不是他們考慮的。”

雪桐憤慨：“那應該誰考慮？政府一直在提倡振興民族戲劇，怎麼可以被人利用？”

小衣舉着雙手說，“這，不關我的事。”

雪桐叱了聲：“别鬧了。”她茫然地看着現實一幕。

小衣雙手落下，放在她的肩頭，嘴巴附在她的耳邊說：“振興戲劇是大事，不過跟吃飯比起來還是太小了。去吃飯吧，我親愛的大人。”

聲音輕柔動人，耳邊瘙癢難耐。雪桐顫了顫才推開她。

天了！前面想責怪她不注意場合的，這會兒又來。真沒個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