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桐忍不住笑出聲。
“得罪人不怕,我失望的是大衆都麻木了,熱衷新聞的新鮮度,對新聞真相。。。”雪桐說到這裡又歎了口氣,“我接到反饋信,上面居然告誡我不要再說警世恒言,子民不需要太多真相,糊塗地活着就好。那瞬間,我有嚴重的挫敗感。”
“還有這種事?”巫蘋大笑,“就是嘛,哥白尼不是那麼好做的。”
雪桐沒心情再聊這些事,站了起來,“稿子做了修改,總編再不滿意就請自己動手啦。”
巫蘋咦了一聲,“這個時間會小情人是不是有點晚了?”
“多謝關心啊,我去上戲看她排練。”雪桐在巫蘋面前很坦然。盡管她知道巫蘋一直不看好她和小衣,但是愛情是需要被認可的。哦,‘認可’談不上,巫蘋是見證她和小衣的人。
巫蘋一怔,“你不怕見到你媽?”脫口而出,絕對沒想過周雪桐的感受。
雪桐微微一皺眉,“無妨。”
巫蘋看着她的背影開始好奇這對多年隔閡的母女見面會産生什麼結果。
這頓飯吃到很晚,直到小衣開始打嗝。
“添钰忙着演出又失約了。”白欽解釋做這麼多菜的原因。
“他不常回來嗎?”小衣看着沙發旁的幾上多出一個相框。
那是拉着小提琴的白添钰的照片。平心而論,白添钰的長相屬于上乘,加上藝術家的氣質,說不盡的風流俊雅。
“他是上音的學生,出國深造了三年,才回來的。”白欽觀察着小衣的神色,“他說上音想聘請他做老師,也不知他怎麼想。”
小衣一笑:“您的兒子,您不過問?”
“他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很固執。”白欽有時候覺得自己一對兒女就這點像。想到雪桐她心裡難受,也就沉默下來。
牆上的老鐘敲了幾下,小衣起身說:“我去排練了,您。。。”
白欽笑着說,“這麼短的時間要求你太多了,希望你能理解。”
小衣受寵若驚,“不,您對我的期望,我絕不會辜負。”
白欽拿起一件絲質披肩,“風大,别受涼了。”
小衣嘴角蠕動一下,差點掉淚。
周雪桐走到後排坐下,看到劇場裡有好幾位校方領導,白欽在列。
舞台上一個濃墨重彩的女郎穿着一身點綴着碎花的戲服傾情而唱。
她,那麼嬌,嬌得有點妖,那麼豔,豔得有點野,身材,眉眼,動作完美的使人懷疑她的真實。
燈光照亮了舞台,她照亮了世界。
來之前,她做了一番功課,昆曲版《牆頭馬上》是俞振飛,言慧珠的代表作。
她想起某位作家評言慧珠的一句話。
“現在的劇壇還能看嗎?不是背靠官,就是倒向商,或者既背靠官又倒向商。說句不客氣的話,所有批判傳統的人,都沒能超過傳統。所有批判言慧珠的人,也都沒能超過言慧珠。”
言慧珠那個時代是不堪回首的。
這讓她想起父親,想起父親那個時代,想起父親和白欽,心髒隐隐疼痛。
一句高亢亮麗的唱詞将她飄飛的思緒拉回舞台。
和小衣配戲的是個研二的男孩,高大俊朗,中氣十足。小衣眼神華麗,一點聽不出雌音,沒有小女生的痕迹。一個不是科班又沒有多少舞台經驗的女孩子,表演和唱腔這般爐火純青實在太難得了。
翟導忍不住叫聲好,将沉迷戲曲魅力的觀衆拉回現實來。
這出排練實在媲美專業劇團演出,太精彩了!白欽和幾位領導都鼓掌喝彩。
“小衣,發揮不錯!”白欽直接走到台前,滿意地看着弟子,布在眼角的笑紋更深了。
恩師難得贊賞自己,幾個老教授也頻頻點頭。
小衣激動地說不出話來,連忙鞠躬。
教授們說着好,說着鼓勵的話語,然後一個一個走出禮堂。
白欽最後笑着說:“累壞了吧,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不用早來。”轉身時看見走過來的雪桐一時怔住。
“。。。。。。桐桐。”
周雪桐略颔首便移開了視線,去看小衣。
“你真來啦!”小衣浸在戲曲餘韻中的熱血需要宣洩,一把抱住她。
當着很多人呢,何況其中有白欽。
雪桐拍拍她,汗水帶着油彩蹭在臉上,黏糊糊的。
“我替你卸妝。”她扶她站好,指指她的臉蛋。
小衣看到不小心蹭到記者大人臉上領口的油彩,趕緊去抹,“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大人。”
一聲嬌嗔,完全忘記身邊還有教授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