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玲費了好一番口舌,才在藥童的滿臉不耐下将闆車停在慈濟堂門邊那塊平日用來裝運藥材的空位上。
她那寒酸破舊的闆車旁,就是那架看着就貴重的馬車。
“齊大夫正在内堂給貴客看病,你莫要進去,就在簾子外等。”
“對了,離簾子遠些,别沖撞了貴人。”
藥童丢下兩句話,到藥櫃前搗鼓藥材去了。
杜玲自打站到慈濟堂前,臉上的笑和滿嘴的好聽話就沒斷過。她攙着杜大娘走進堂内,一眼就看見了藥童說的内堂。
内堂和外堂連接處挂着土黃色的簾子,杜玲就帶着娘站在簾子外十來步的距離,保證母女倆聽不見裡頭說的一點話。
許是杜玲來之前,那貴客就已經看了有一會兒了。母女倆沒等多久,那簾子就被一雙大手掀開。
打頭出來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深色的衣裳,杜玲不懂是什麼料子,但是看着價值不斐。衣裳外頭還套着皮甲,就連手腕上也戴着護甲。
這兩樣材質,杜玲倒是能猜出來,都是犀皮。
男人長相俊朗,氣度不凡,一看就不是靈撫鎮本地人。
就算是整個山臨鎮,也養不出這樣的人吧。
杜玲心下想着。
跟在男人的是個年過半百的老翁,看穿着打扮,就是杜玲要找的齊大夫。
杜玲本以為這男人就是那貴客,卻沒想到兩人走出簾子後停下了腳步,側過身子像是在迎接什麼人。甚至那男人站着等侯的時候,手上還掀着簾子,頭和脊背也一同彎曲下來。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步了出來,随着腳步移動,那布料像是流動的水一般起伏。
杜玲忙低下頭,原本小心打量的視線也收了回來。
“小人醫術不精,隻能做到這個地步,接下來要勞駕貴人千萬注意,别再叫傷口裂開。”
齊大夫殷勤中陪着小心的聲音響起,見兩人沒有異議,他便忙不疊的往藥櫃走去。
“小人這店小利薄,但藥材還算齊全,勞貴人等我一會兒,我這就把藥配齊。”
“不必麻煩,叫藥童來也是一樣,不要誤了其他人看病。”
溫潤清朗的聲音止住了齊大夫的腳步,對方一張老臉上露出些許猶豫的神色。
那聲音便又響起:“正德,你跟着小童去。”
謝正德應了一聲,往藥童那邊去了。
這下齊大夫總算是把視線挪到安靜候在一旁的杜玲二人了。
“貴人心善,你們是來看什麼的?”
杜玲連忙攙着杜大娘前進幾步,但仍是不敢太靠前。
“我娘早些年傷了底子,體弱常生病,十來天前受了寒涼發了熱,這些天體熱一直沒下來,勞大夫您幫我開兩副方子。”
“來這邊坐着吧,我瞧瞧。”
齊大夫說着,也沒把人往内堂引,而是轉身往旁邊的一張小桌去。
“體弱氣血虛,你這熱散不去就是因着身子骨太差,對症的藥是吃不了了,身子受不住,我開個溫養的方子,把氣血補些上來,這熱慢慢就退了。”
不過幾息功夫,齊大夫就看完了診,他丢下一句拿着藥方去找藥童抓藥後,便又往那貴公子身邊湊去。
“前會說的那些...”
杜玲手上拿着大夫寫的方子,她看了幾眼,看不懂,也推測不出來這方子要花多少錢。
那被叫做正德的男人還在藥櫃前等着。
杜玲站在幾步外的地方等着,從縫隙裡能看到一些名貴藥材被包進紙包裡。她等着前頭取過藥包離開櫃台,才将方子遞給藥童。
藥童接過方子來,對着方子上的藥材、劑量回身抓藥。
沒多久,幾個藥包被放在了台上,随着藥包一起來的還要藥童平淡的聲音:
“二兩三錢,不接受賒賬。”
饒是自認為見過些世面、風浪的杜玲也不免被震住了。
“多少?”
藥童投來狐疑的視線,重複了一遍。
“一兩三錢。”
“診金八十文,剩下是藥材錢。”
慶鎮那老郎中連看診帶藥材,一次最多也不過百來文。
這慈濟堂居然就翻了好幾番。
齊大夫還想着在貴人面前留下個好印象,見杜玲對花費有疑慮,馬上解釋起來。
“我這慈濟堂在整個山臨縣都是能叫的上号的,決計沒有亂開價。你娘那身體虛不受補的,用到的藥材都精細着呢,這個價格,你去别家可買不來七日的方子。”
杜大娘本來坐在桌邊歇息,聞言立馬反應過來這錢對她們家來說估計不是小數目,忙勸道:
“娘早說了過兩天就好了,咱可不許花這錢。”
杜玲心下有些猶豫,打聽醫館消息的時候,她就聽人說了這慈濟堂的名聲,确實不錯。隻是這方子的貴價着實超出她的預料。
算上意外得的那筆錢,自己手頭上也不過六兩銀子,這一下就要花出去一兩多。
但母親的身體确實該好好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