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半天不結賬,藥童也有些着急了。
“怎麼說呢?這藥還要不要,不要的話把診費八十和炮制藥材的十文手工費結了就行。”
不要了還得付手工費?
杜玲這下也算是漲了見識了。但考慮到去何鎮還有半程的路,且何鎮的醫館也不見得會比靈撫鎮便宜,便回了一句要。
進鎮前她就預備好了帶杜大娘看病,所以原本貼身藏着的銀錢便拿了一些放在方便拿取的地方,隻是現在數額還差些,得找個地兒再拿點出來。
“你看我這沒什麼見識的,錢給帶少了,勞煩你們幫我留着方子,我去取了銀錢再來結賬。”
說罷,杜玲取了九十個銅闆出來,放在櫃台上。
“我若是取了錢來,便把剩下的補上,若是沒來,也不算賴賬。”
藥童這才舒展開眉頭。
杜玲的銅闆都是十個十個串在一起的,一眼望去,馬上就能數清數量。
就在杜玲準備離開慈濟堂,找個隐蔽點的地方拿錢時,那“貴人”開口了。
“不必麻煩,姑娘家一個人帶母親出門尋醫,孝心、魄力皆分外難得。”
“正德。”
謝正德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從懷裡掏出一塊銀元寶,擱在藥童面前。
“這位姑娘的診金、藥費,同我家的一起結了。”
藥童連忙接過,又拿出剪子和秤盤來,準備找回多給的錢。
謝正德止住他的動作。
“多餘的錢便是我家公子一點心意,請大夫們喝杯濁酒,不必找了。”
藥童愣了一下,眼神投向自家師父。
齊大夫反應要快些,連聲道謝,還不忘拉着杜玲一起。
“多謝貴人賞賜,多謝貴人賞賜,貴人真乃大善人也…小娘子,還不謝謝貴人!”
平白省了一兩銀,杜玲驚訝之餘也不免高興,配合着齊大夫不倫不類的作揖,起身後還不忘将自己原本拿出去的九十文錢收回來。
謝嘉運有些忍俊不禁,覺得這小娘子倒有幾分意思。
杜玲一直沒敢打量那個“貴人”,這會趁着道謝,用眼角餘光偷瞄了幾眼。
怎麼說呢。
杜玲說不上來。
她沒讀過書,肚子裡沒有墨水不說,還全都是殺豬技巧、小竅門。
她隻是覺着,如果“正德”是山臨縣養不出來的人物,那這個“貴人”便是一百個正德也比不上的。
這晚,杜玲帶着母親住進了腳店通鋪,二十人一間,标價4文一人一晚。
許是今日的運氣格外好些,一般人擠人的通鋪這晚居然就杜玲和母親兩人入住。
雖然店老闆借機提價到了6文一晚,但省了一筆藥費的杜玲還是帶着母親住了進來,并睡了這一路以來最美的一覺。
次日早,杜玲買了糙餅一類的幹糧放在車上,帶着母親再次踏上了行程。
這一回她們隻走了四天就不得不停下來歇息。
因為一條河攔在了她們面前。
———
豐甯河是靈撫鎮往何鎮路上唯一一條繞不開的河,它蜿蜒曲折的覆蓋了兩個鎮子的交界處。
想從靈撫鎮去何鎮,豐甯河是避不開的。
官道在此處有個小渡口,渡口處停着三四輛船隻。走官道過的人就可以坐船過河。
而“跟着”官道走的老百姓們也有法子過橋———張老漢不足兩米寬的小漁船。
隻不過張老漢這幾日有事外出了,明日才回來。于是河邊就聚了一小批等着要過河的百姓。
杜玲來的時候,正好是張老漢辦事回來的前一天。
母女便決定跟等待的大家一起在河邊過夜。
夜裡,大家三三倆倆的宿在一起,彼此間都留了一定距離,相互提防着。
杜玲背靠着闆車,雙眼緊閉。
一道矮胖的身影慢慢靠近過來,在距離杜玲母女還有兩米的時候停了下來。
老的那個在車上睡正熟,小的這個雖然長相不出衆、身材幹瘦,但五官還算端正,賣給偏僻地方的老鳏夫、老光棍,也能賺點辛苦錢。
許婆子想着,從懷裡掏出一張手帕來。
先把兩個都迷了,再把小的帶走,車上的行李物件也可以翻翻,說不定能摸到幾個錢。
離兩人隻剩最後兩步距離了,許婆子更是放輕了手腳,怕這時将人驚醒,功虧一篑。
小的離得近些,先迷小的。
她做好了準備,那粗壯的胳膊迅速伸出,帶着帕子捂向杜玲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