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老成穩重的姑娘面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眼睛裡灑落了細碎的星子,清亮的嗓音中透着自信,神采飛揚。
叫人...目不轉睛。
謝嘉運微張着嘴,像是被那燦爛的笑顔晃了眼,慌慌張張的低垂下頭。
心跳聲劇烈,是獨屬于他自己的隐秘。
“子清祝姑娘,得償所願。”
什麼女德女戒、三綱五常,在這一刻從他的腦海中徹底消失,他不再想對方選的這條路會有多辛苦、多艱難,隻是打心裡期待着。
杜姑娘,心想事成、得償所願。
*
白日歇息過一回後,第二次停下來時已經天色黑沉。
雖然白天學騎術對初學者更好些,但趕路時間緊,謝嘉運的馬車過十來天就要離開,杜玲要在那之前學會騎馬,不然就得跟着大家一起走路。
因此關成業要求杜玲隻要軍隊停下來休息,就得過來學騎術。
負責教導杜玲的是關成業身邊的一個親兵,叫溫朝。人高馬大的,容貌也不俗,看着莫約二十來歲的年紀,就是黑着一張臉,老氣橫秋的。
杜玲生澀的爬上馬匹,隻覺得自己這雙腳格外的不聽話,不就是一腳踩着馬镫借力,另外一隻腳順勢跨過去,然後坐好嗎?怎麼這另外一條腿就是跨不好。
她心裡隻想着要做的像溫朝一樣,卻不知道自己隻是看過一遍、聽了一遍,就能獨立上馬這事也叫其他人心裡詫異。
溫朝知道這個姑娘,同陳卓交戰的時候他就站在關成業的身邊,手裡的箭曾對準過她。
正因為他見識過那一幕,所以對将軍收徒的舉動隻是詫異了一下便覺得也是理所當然的了,隻不過沒想到這人不僅有血性有魄力,學起東西來也非常人能比。
能夠載人拉貨的牲畜都身價昂貴,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消受的起的。其中,馬最為尊貴,牛、驢為次。而馬又分普通馬和上等馬,上等馬匹禁止在民間流通,隻供給官宦人家以及軍營使用。
也就是說,像杜玲這般家境的姑娘家,莫說是騎馬了,連騎驢騎牛都是極少有的事情。
且馬匹不似牛驢一般溫順,那巨大的身形和有力的蹄子都叫初學者心裡發顫。
杜玲不知道溫朝心裡在想什麼,她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學快一點,再快一點,在謝嘉運離開之前,就昂首挺胸的騎着馬走在将士們中間!
這一晚,杜玲踩了七百次馬镫,從磕磕絆絆半天才能坐穩,逐漸變成身形穩定,動作利落。
月上中天,夜深了。
許是天色和溫朝的臉色融到了一起,這人的臉看着沒有最開始那麼黑了。
“行了,今天就練到這裡,明日中午再來。”
杜玲面上帶出些許遺憾來,但也沒有冒然提出什麼自己一個人留下來練習之類的話。
軍紀森嚴,不管是人還是馬,都要守規矩,即使她不算軍隊的士兵,也一樣要守規矩。
杜玲老老實實的下馬,站到馬匹邊上。
“小乖呀,姐姐明日再來找你,你可還要像今天這樣乖哦。”
她愛憐的摸着棗紅色駿馬的頭,順着那飄逸的鬃毛不住的撫着。她沒騎過馬,甚至沒摸過,早前看着其他人坐在馬上神氣的模樣心裡就想着自己要是也能騎就好了,結果還真讓她騎上了,眼下瘾還沒過夠就得停手,便不自覺的露出些不舍的神态來。
那馬許是同她投緣,打了個響鼻,好似在回應她。
“軍中戰馬年紀均在五到十二歲,按年紀來算,你應該叫它姐姐才對。”溫朝語氣淡淡的,卻能聽出些許打趣。
杜玲看了一眼這個打從見面開始就十分嚴肅的“老師”,心想着這人對自己的态度倒是友好了許多。
“我當妹妹也行,姐姐等我明日再來找你。”
溫朝的聲音帶上幾分笑意:“行了,姐妹情深也不差這一會兒,回去歇着吧。”
杜玲将缰繩遞給溫朝,沖對方彎腰行了個禮。
“是!多謝百戶指教!”
*
自打汪慶開了頭,關成業又放了話,杜玲這一路上除了要學騎馬外,還要時不時的應對那些或是心裡不滿或是純粹看熱鬧找事的士兵。
不過她的學習能力可不僅僅隻是在騎馬上出彩。這十幾場比試下來,那些男人從最開始能傷到她,叫她靠着傷敵一千到自損八百的法子取勝,到最近一場隻能給她身上留下些許淤痕,也不過才短短十日。
這種肉眼可見的進步,叫那些士兵們都收起了輕視。
鎮國公手下的兵,不認身份隻認本事,哪怕是個姑娘,隻要本事夠硬,也能叫他們心服口服。
不過杜玲目前展現出來的本事,還做不到這個地步。
這十日裡,除了武藝,杜玲騎馬的本事也在不斷的進步。現在的她,已經能騎着馬穩健的繞營地小跑幾圈了。
當然,進步神速的背後,是被用空了好幾瓶的傷藥和布條,以及大腿間血肉模糊的傷口。
這一日,杜玲繞着營帳跑了四圈。她的速度比平日快些,風撲打在她的臉上,帶來輕微疼痛的同時,叫她渾身舒暢。
騎着馬回到溫朝身邊時,她看到了多日不見的關成業。
對方仍是那副和藹的笑面模樣,語氣溫和:“溫朝說你騎術大有長進,已經可以出師了?”
杜玲翻身下馬,動作幹脆利落,躬身道:“見過将軍。”
因為兩人還沒行過拜師禮,且軍中衆人又是那般态度,杜玲便跟将士們一樣,稱關成業為将軍。
“都是百戶教的好,這些日子百戶用自己歇息的時辰來教導我,杜玲心裡實在感激,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了。”
這幾日相處下來,溫百戶對着杜玲已經不再像第一次那般黑着臉,雖然還是嚴肅,但總歸和煦了一些。
現在站在将軍旁邊,又變回那個不苟言笑的百戶大人了。
“你天資聰慧,學的又快,我沒教什麼。”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