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能一鼓作氣将城門破開,原先顯出怯懦姿态的通州軍們氣勢逐漸高昂起來。但又因為童元良這邊的攻勢一直不停,哪怕是夜深了無法大批人馬來襲,也常有小股的隊伍偷架雲梯爬城牆。
守城的将士們不知道下一次來的有多少人、會在什麼時候、從哪個方向,都強撐着精神在城牆上守夜。
第一日,童元良沒能破城,通州軍的士氣上漲。
第三日,童元良仍沒能破城,且比起第一日的攻勢,這日的攻勢都是試探性的打一下就撤退了。
第五日,一直堅守在城牆上的士兵們沒有一個能睡超過兩個時辰,原先上漲的氣勢又慢慢降了下來。
第七日,哪怕鄭壽狠狠處置了那些偷懶的士兵,通州軍們也難掩疲态。
童元良和鄭壽都知道,這場戰,是時候有個了結了。
第八日夜。
杜玲同一衆将士們站在一起,等着上頭的指令。
月亮越升越高,被雲朵遮掩着,透出幾率月光灑在這支安靜的隊伍上。
康興府的南側城牆,就在杜玲面前百來丈遠的地方。城牆上沒有開城門,隻有磚石緊密排列的光滑牆面。
杜玲知道,那牆面長滿了青苔,極易打滑,等上頭的士兵發現他們的蹤迹潑下油來,便更是叫登牆難上加難。且除了滑、還會有火箭、滾木、落石。
她的目光凝在那城牆上,随後慢慢上移,看到了來回走動的守軍。
避開了種種困難登上城牆後,還要同這些士兵們交戰,才能将雲梯穩穩的放在城牆上。
明明知道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件危險且艱難的任務,但杜玲還是難以抑制的升起了熊熊戰意。
汪慶好像說過,第一個爬上城牆的人也能算頭功一件?
“嗚——”
沉悶的角聲響起,一聲聲如波浪般拍來,由遠及近,從輕到重。
站在隊伍中間的杜玲腳下步子一動,跟着前頭的人快速移動。
整支隊伍沉默又迅速,在城牆上的守軍被正門的攻勢所吸引時,杜玲一行人離城牆隻剩下數十丈的距離。
一個通州兵将注意力從西邊收回。
又開始了。
他想着。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還要來幾次。
他的眼神無意間掃到了城牆外頭,卻驚恐地發現居然有大批人馬正在往這邊奔來。
“敵…敵…敵襲!!!”
*
在屏州的時候,關承業曾對杜玲說過攻城兵的一些事情。
“城牆并不是那麼好爬的,有些人可能剛趴到牆上便被上頭潑下來的熱油燙傷。也有可能爬到一半被石頭砸爛腦袋、或是被一箭射穿身子。等離城牆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也可能被長槍挑下雲梯摔斷手腳。”
“總之,這是靠人命堆出來的法子。”
聽過的話語變成了眼前真實的畫面。
杜玲看着前頭的士兵們将雲梯架上城牆,而後快速的攀爬起來。
通州兵騷.亂了一瞬後,燒的滾燙的熱油從上而下潑了下來。
閃躲不及的士兵被潑個正着,哀嚎着摔下雲梯。
密密麻麻掉下來的人影像是下餃子一般快速增加,等杜玲沖到雲梯前時,梯子周圍已經滿是肉.體。
層層疊疊,有些沒了氣息,有些卻哀嚎着在裡頭蠕動掙紮。
杜玲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幾個路上跟自己打招呼、套近乎的士兵。
她不是那種會爛好心的人,相反,對大部分的人和事,她都格外的冷漠。
但此時此刻,她卻打心底感到不舒服。
是因為死離自己如此近,自己害怕了?
她想到,腳下的步子卻沒有遲疑。
又一個士兵被滾石砸了下來,半邊腦袋血肉橫飛。
不對,不是這樣。
具體是什麼,她還不知道。
杜玲的雙手抓住繩梯。
但她知道,自己要快些、再快些,把這座雲梯,牢牢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