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慶功宴後,杜玲在康興府休整了好幾日。
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少,但好在沒什麼特别嚴重的傷勢,自己都能處理。
這次出兵緊急,雁荷并沒有随軍一起渡河,她手頭還有幾個需要每日上門的病患,需等這幾個病患穩定一些後才會跟着軍需隊伍一起出發。
在雁荷到來之前,杜玲如果不想因為自己胡亂處理傷口而缺點什麼東西的話,還是盡量少受傷的好。
康興府往後,是三個毗鄰的府郡:池定、豐川、大陽。這三個府郡呈品字形排開,池定最前,豐川在左,大陽在右。
“把守池定府的是老将吳濤,此人擅于謀算,不是鄭壽那種莽貨。”
童元良手指在輿圖上輕點,眼神銳利。
“雖說豐川和大陽的守将名聲不及吳濤,卻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且這三個府郡相互扶持,不管哪家受敵侵擾,另外兩家都會立馬出兵幫忙。不論是彙聚到一齊,還是繞後包抄,對咱們來說都不是好消息。此戰需得三管齊下才行。”
上頭拿定了主意,底下的将士們便迅速動了起來。
原先的人馬兵分三路,主力仍直指池定,另外兩隊人馬則往東西各自去,目的是要盡力拖住敵軍的腳步、吸引注意力,避免出現被對面包抄的局面。
杜玲和她帶領的小旗都留在了池定這一路,跟着童元良于午後出發。
池定與康興府府城距離莫約五六日腳程,官道的兩旁多山棱,哪怕是杜玲這種沒怎麼上過戰場的新兵蛋子也知道這種地形對于埋伏來說是個絕佳的機會。
前幾日裡,大家夥走的小心翼翼,神情緊繃,就怕那山頭突然滾落大石或是放出冷箭來,直到出了山棱密集區後,才松了口氣。
然而就是這一口氣,叫屏州軍吃了一個大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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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是走出來了,天天走在那山谷裡頭,總覺着下一秒就會有人騎着馬拿刀沖下來,這心裡老不踏實了。”
走在杜玲前頭的兩個士兵低聲說着。
“是啊,那兩旁的山棱雖說不算很高,但也能藏個百來号人,确實是個埋伏的好地方。”
“看來這池定的守将也不過如此嘛,這種地方都不知道利...”
一隻泛着冷光的箭頭破空而來,将那說話的士兵一擊斃命。
那士兵整個人顫抖了一下,鮮血溢出嘴角,扯着嗓子嘶啞道:
“有...埋!伏!”
“全體戒嚴!”
士兵們迅速變換陣型。
面前的士兵身軀轟然倒地,杜玲看到了對方那張略顯稚嫩的臉龐。
這人她認識,同她是同一批選進屏州軍的,在家中排行老幺,前段時間還托汪慶來找她打聽代寫書信的事情。
因為家裡頭家境尚可,所以父母并不願意他來參軍。這小子是偷溜出來的,打算等自己進了軍營再同家中長輩聯系。
“要是能撈個什麼一官半職的回家,那就不用擔心被罵了。”
第一回見面的時候,那人這般說到。
而現在,這個說自己能當上百夫長便人生沒什麼遺憾的士兵,就這麼躺在了灰塵漫天的土地上,說不出話,也道不了别。
杜玲移開了視線,不論是離開何鎮前,還是離開何鎮後,對于死亡,她已經非常習慣了。
她甚至沒有時間替這個士兵惋惜,便迅速将注意力轉回了兩側的山棱上。
隻見山棱上面烏泱泱的站滿了人,在日頭的照射下,那些人手裡的東西閃着細碎的光。
她眯了眯眼睛,看到了那些人手裡的物件是什麼。
——弓箭。
“盾兵!”
童元良怒吼一聲。
背着沉重盾牌的将士們迅速上前圍在隊伍的四周,而後将身後的盾牌解開往地上一砸,肩背頂着盾牌、雙腳在地上狠狠一跺,氣沉丹田,紮穩了馬步。
一座座如城牆般的巨大盾牌擋在了最外層。
杜玲的身上也有盾牌,卻不像這些盾兵的這麼巨大厚重,防不住從山上滾落下來的石木,卻能護着自己盡量不被箭雨收去性命。
她将盾牌雙手握着高高舉向頭頂,沒多久便聽到周邊一陣地動山搖。
随着“嘭”的一聲響,抵着大盾的士兵悶哼一聲。
巨力自最外頭傳來,順着彼此緊靠的人群波浪一般的湧來,而後洩在杜玲的身上。
她整個人被撞的晃了一下,腳下連忙抓緊了地面。
身側的餘萬錢嘴裡罵了一聲。
“這種時候就恨自己不會箭術了,不然怎麼着也要叫這些陰人的狗比玩意兒掉幾個腦袋。”
在這種遭遇埋伏的情況下,杜玲這邊除了弓箭手能從盾牌縫隙中找到反擊的機會外,其他的人都隻能當個不能動的靶子任人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