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玉陵。
位于鬧市區的三岔路口,工人們正在往一棟三層小樓的牆上挂巨型的海報,竹頭搭的架子疊得很高,上面站了六七個人,反複調整着位置,地面上還有個穿着西裝的男人叉着腰指揮。
不多時,卷起的海報緩緩落下,一張女子的面孔出現在行人的視野裡。西裝男搓了搓手,看着遠處來了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便小跑着迎上去。
“慕老闆,剛挂上,你看看怎麼樣?”
慕白,人如其名,常穿一身白,白色禮帽配上白色長袍,臉上架着一副金絲邊墨鏡,頗有中西合璧的味道,也算是時下最時髦的打扮。他拄着拐杖,摘下墨鏡,海報中的女子穿一身銀色禮服,臉上化着濃妝卻絲毫不顯得豔俗,雙眼冷的不帶半點情緒,一點都不像個歌女的樣子。
他收回視線,“和本人比,到底是差了點。”
西裝男為難道:“已經請了全城最好的畫師了。”
慕白轉身走進小樓,“算了,花澗滿今晚就正式開業了,就這樣吧。”
西裝男跟着進了門,繼續彙報,“慕老闆您放心,舞台燈光都萬無一失了,酒水也準備充足,今晚首場的訂台,已經爆滿,二樓的包間也都全滿......”
慕白對這些全然不感興趣,而是停下腳步,轉身打斷他,“半夏呢?”
西裝男愣了愣,“花小姐在三樓化妝間呢。”
“知道了。别跟着我了。”不等回答,慕白一步跨過兩層台階,直奔三樓,敲響走廊盡頭化妝間的門。
裡面響起一道女聲,“進來,門沒鎖。”
冷玉修正對着鏡子在描眉,見人進來,放下手中眉筆,問道:“這麼早就來了?”
慕白摘下帽子扔到衣架子上,“我是老闆,當然得早點來。”
冷玉修轉過身繼續畫眉,“現在才下午一點。”
慕白坐進沙發,翹起二郎腿,從鏡子中打量眼前的女人,“這是我們在玉陵的第一場。”
冷玉修認真化妝,嘴唇半張,不着調的嗯了聲。
等了一會,他從沙發上起身,來到水吧,開始泡咖啡。等水沸騰的功夫,慕白又開了口,“晚上都訂滿了。”
“哦?”冷玉修化的差不多了,挑了挑眉,邊打量鏡中自己的妝容,邊打趣,“看來慕老闆的面子,還是很大的嘛。”
咖啡香氣在化妝間彌漫開來,慕白泡了兩杯,端起其中一杯,嘬了一口,“說笑了,還不都是沖着你花半夏的名氣來的。”
冷玉修轉過身,靠在化妝台上,“化好了,怎麼樣?給你丢人嗎?”
她沒擦口紅,看起來臉色有些蒼白,慕白發現她最近好像又瘦了,沒好氣道:“你要是再圓潤一點,更能給我長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黑心壓榨員工呢。”
冷玉修知道他是關心。慕白眉眼生的秀氣,有幾分女相,看什麼都像是笑意盈盈的。這些年,他似乎沒怎麼變,一如五年前,那個大雨滂沱的夜,走投無路她誤打誤撞敲開慕白的門,對上那雙眼睛時,她就知道,他一定會救她。
她突然感慨,時間過的可真快,五年了。
“謝謝你,慕白。”
“玉修,若真要謝,你知道我要什麼。”
在人前,他習慣喊她半夏,那是世人皆知的名字,可私底下,慕白還是會喊她本名,因為那是她與生俱來的,是這個世界上無人知曉的,獨屬于他們之間的秘密。
冷玉修垂下頭,“慕白,我......”
慕白都能猜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五年來這樣的話,他沒少聽。于是打斷她,“我知道。不打緊,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
冷玉修眼神感激,他向來體貼。
慕白端起另一杯咖啡,走過去遞給她,“提提神,喝完趕緊換衣服,一會還有彩排。”
冷玉修應了聲,接過咖啡,看着他潇灑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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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整座城市,陷入紙醉金迷的繁華,放眼望去,遍地的鐵樹銀花。
轎車在路上平穩行駛。
顧鶴庭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可身邊的人叽叽喳喳說個不停,他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疼。
“我說,你口渴麼?”顧鶴庭終于忍不住打斷她。
何瑞珠閉上嘴,搖搖頭,終于看出了男人疲憊臉上的不耐煩。
開了一天的會,已經夠累的了,又去出席了一個無聊的宴會。何瑞珠是他的女伴,是高伯平從中牽的線。顧鶴庭對何瑞珠印象其實還不錯,不說話的時候,那雙眼睛總能讓他想起一個人。所以,他帶着她出席過幾次聚會,一來二去,何瑞珠這督軍女朋友的身份,也算在玉陵傳開了。